可谢鸾因略一沉吟后,还是道,“那时,我认出了你。真是奇怪!我们明明只见过那么几次,又已经那么多年没见,可我为何还是能在听见你的声音时,就认出了你。”
“但是,那个时候,我太害怕了。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我谁也没有办法相信。所以……事情就那样了,你若是果真要怪我,那我也只能说一声对不住了。”
齐慎低低笑,笑容舒朗了些,他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他要听的,恰恰就是实话,虽然,不是那么中听。
“那时你不信我,现在呢?现在可信我了?”他目光闪闪,深望着她,突然问道。
谢鸾因却是蓦地一噎,被那双眼睛盯视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齐慎目光一黯,倏忽笑道,“算了,你都答应要嫁我了,若不是因为信我,还能是因为什么?”
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却是听得谢鸾因心头惊跳,骤然抬眼往他看去,但却看不出半点儿端倪,这才罢了。
一时,两人都有些沉默,齐慎抬头四处望着,突然叹道,“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谢鸾因不解地望向他,“可惜时节不对,否则,这些花树若是开了花,倒是可以折一枝颜色好的,给你戴了。”
谢鸾因听得眉心一蹙,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不着边的话?
还在狐疑时,那边,齐慎又转过了头来,四目相对,那眼眸深深,看得谢鸾因心头莫名的一悸。
“阿鸾!”他叫她的乳名,他之前从未这般唤过她。他的声音,本就很是好听,那两个字更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缠绵韵味,从前,有不少人都这般唤过她,可从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这个名字,竟是那般的动听。
“呃……什么事?”她掩在袖中的手,轻轻掐了自己一记,借着那一丝丝疼,才勉强维持着清醒,不要被那惑人的嗓音,给勾了神智。
唉!色字头上,果真是一把刀。
齐慎望着她,黑眸眼中却有星星点点的笑意散了开来,“没什么,只是想这般唤你。”
“……”谢鸾因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想唤就唤吧!他们都快定亲了,一个乳名而已,没什么。
“对了!阿鸾!”第二次唤,显然就要平和了许多,“你可还记得吗我们头一回见面,是什么时候么?”
怎么又想起问这个了?谢鸾因蹙了蹙眉心,倒是无需太过思虑,便是径自答道,“头一回见面……你在丰味居门口,跟我六哥起了冲突,我让人将我六哥给绑了……”
话未完,却见齐慎望着她,眼中星星点点的笑意疏淡了好些,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猝然一停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心里却是快速地在记忆深处搜寻起来,没错啊!他们头一回见面就是那时啊!
“没什么。”只一瞬,齐慎又是明朗笑了开来,一缕风,恰恰在这时吹过,撩起他鬓边一丝散乱的发,他轻轻闭了眼,“风中带暖,看来,春天总算要来了。”
谢鸾因特特盯了他两眼,这才将目光移了开来。
那日之后,谢鸾因心里隐隐知道,齐慎也许不日就要离开了,却没有想到,那一天,来得那般的快。
这一日,好不容易将这个月的账对完,一夜未睡的谢鸾因伸着懒腰走出房间,才来得及抬头看了看天光,流萤便是十万火急地奔了进来,还一边跑,一边急喊道,“姑娘!姑娘!齐大人今日要出征,奴婢方才进来时,刚好瞧见已经点齐兵马出来了,正好经过前街呢。”
抬起头,却见谢鸾因杵在那儿,愣愣的模样,流萤急得一把拉住她,便将她往外拽,“这会儿怕是都到城门口了,咱们快些赶过去,说不准还来得及送上一送。”
到了城门口,却是到处都是人,透过面前的重重人墙,谢鸾因几乎一眼便瞧见了坐在马背之上,正领军穿过城门的齐慎。
绛衣玄甲,目中坚毅,几乎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那一刻,明明离得那样近,却又好像隔得那般远,远到了天边。
“齐大人!齐大人!”流萤挥着手,想要引起齐慎的注意,但周围人声吵杂,她的声音转瞬便被淹没在了周围的人声音潮中,只能眼睁睁看着齐慎策马从面前经过,越走越远。
“算了,流萤。”谢鸾因目光望过去,齐慎马背上的背影挺得笔直,轻轻拉扯了一下流萤的衣袖,“他要走也未曾来与我说过一声,想必,是不想见我。”
说罢,谢鸾因便是转过身去,挤开人墙,往回走。
流萤愣了愣,连忙跟了上去。
远离了大街的喧嚣,好似将一切的音潮都抛在了身后。
谢鸾因沉默走在前,流萤沉默跟在身后,知道姑娘心绪低落,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回,却是不敢开口。
回到云生结海楼时,抬眼,便瞧见直通后院的角门处站着一人,谢鸾因稍稍顿住脚步,身后的流萤已经欢快地叫着,跑上前去,“齐永,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跟着齐大人出征去了……”
话隐在喉咙口,流萤同时看清了齐永身上的打扮,绛衣玄甲,那是方才齐大人身后士卒们一般的打扮,流萤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齐永却还是那般没心没肺的模样,转头望着流萤,笑得亮出一口白晃晃的牙。
“我自小就在爷身边照顾,他出征我哪能不跟着啊!我来,是为了给你送东西的,送完了,我再去追爷他们。”齐永笑着拍了拍如同宝贝一般抱在怀里的一只匣子。
流萤的心绪也略有些低落,扯了扯嘴角,道,“这是什么啊?”
从齐永怀里将那只匣子接了过来,流萤一边问着,便一边要开那匣子。
“诶!别开!”齐永却是伸手,便将那匣子压住,抬眼对上流萤困惑的双眼时,他才咧开嘴笑道,“出征之前,留下家书,这是惯例。不过,不要打开,这不吉利的。你便暂且帮我保管着,若是我能平平安安回来,到时候,再跟你讨回来就是,若是我没有回来,拿了这块牌子回来,到时候,你再打开这匣子,里面,有我这些年偷偷攒的钱,还有我给你留的信……”
齐永亮出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个木牌,上面刻着他所属的兵营,还有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