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是什么原因,让漠南这么快就失守了?
谢鸾因不解地蹙眉。
谢瓒却是嗤笑了一声。
“二哥?”谢鸾因以目光无声地相询。
“两个可能。”谢瓒嗤笑着道,眼中,沉冷一片,“一,齐慎果真是与赫里尔泰沆瀣一气,现在的一切,不过都是做戏。二,他是故意的,让漠南也失守,让战局溃败,逼迫身后的朝廷有所举措,当然,也为了逼迫他周边的其他兵力,不得不出手驰援……”
谢鸾因呼吸一窒,不管是这两种可能当中的哪一种,谢鸾因最先想到的,是那数十万无辜的军民……齐慎……他当真会是这样的人么?
谢瓒瞄了一眼谢鸾因,“其实……这回,若是齐慎能死在战场上,不管过往究竟如何,倒也算是一桩好事,省心省力。”
谢鸾因目光一黯,没有言语。
谢瓒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悄无声息地跃出窗外深浓的夜色中。
半敞的窗户外,一缕夜风窜了进来,吹得桌面上的烛火猛地晃动了一下,光影明灭在谢鸾因的脸容之上,她望着烛火,自语般低低喃道,“你得活着回来,否则,我找谁去要那个真相?”
百里之外的暗夜中,也有人尚未眠。火光跳跃,映得齐慎的脸明明灭灭,却衬得一双眼睛,越发如同暗夜深海一般,晦暗不明。
“大人。”彭威在他身后抱拳。
齐慎手一个翻转,将方才扣在掌间的,借着火光细细端详的那枚印章掩在了袖中,“都准备好了?”
“是!大人!”彭威应道。
齐慎蓦地从火堆边站了起来,大踏步朝着夜色深处走去。
不管漠南失守,到底是不是齐慎故意为之,但,确实如同谢瓒所料那般,大周朝廷总算是坐不住了。
连下几道召令让陈亭与徐辇生出兵驰援,被紧急从宣府和大同两府调了五万兵马往边关策应。
但这回,鞑子可能真是走投无路了,竟是格外的坚强,开始化整为零,以骑兵的快狠准,走奇袭的路子,抢了就跑。
大周的军队没有那样的魄力,将粮草辎重一并抛下,快,及不上人家,不过仗着比人家人多,可却拿人家半点儿办法也没有。
一时间,战事陷于胶着,大周这块儿肥肉,时不时地被人啃上一口,没有一口吃完,但这样下去,早晚会有被吃完的一天。
大周也终于反应过来,开始转守为攻,开始利用人多的优势,对鞑子进行反攻。
只是,鞑子的骑兵确实厉害,一时间,却也没有取得多大的便宜就是了。
只是好在,终于是没有再多的坏消息传来。
西安城内,原本惶惶不安,就怕哪日鞑子突破前方防线,兵临城下的百姓们总算稍稍放下了心来。
这般,一直到了五月初,战事,却突然出现了惊天的变化。
“退兵了!退兵了!鞑子败了!我们胜了!胜了!”欢天喜地的叫闹声在响彻西安上空,一声接着一声,连成了一片。
鞑子的退兵,实在太过出乎意料,前几日,不是还说与周军在漠南打了一仗,胜负难分么?退踞漠南城中,以城防,将周军挡在了三十里外,咫尺莫近么?
谢鸾因私以为这场仗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却没有想到,结束,来得这般猝不及防。
又过了几日,林越这里却得到了新的消息,“……是齐大人悄悄带了几百精兵,进了大漠,绕过了鞑子大军,直取了他们的王庭,听说,连赫里尔泰的婆娘和孩子都给俘虏了,这才逼得赫里尔泰退了兵。”
这招围魏救赵,使得好啊!
可是,在这样的战况下,带着几百精兵就孤军深入……
谢鸾因目光闪闪,说不出心中何种感受。
谢瓒听罢,却是默了片刻,脸色难看得厉害。
好一会儿后,才咬牙道,“这次没有,不代表之前也没有。”而后,便是猝然转身而走。
谢鸾因在他身后,黯下双目,沉沉叹息。
夏日炎炎的时候,这场打了几个月的战事,终于是得以平息。
齐慎将俘虏了的鞑子王赫里尔泰的王妃和孩子们亲自送到了京城,这一仗,他虽有过,也有功。而且以洪绪帝的心性,这回齐慎直接打到了赫里尔泰的老家,俘虏了他的老婆孩子,还指不定多么得意呢。
谢鸾因倒是半点儿不担心齐慎会受过,说不准还会得些赏赐也说不定呢。
自从鞑子退兵之后,谢鸾因这颗惶惶了数月的心,便安定了下来,每日里,便如从前一般,该吃时吃,该睡时睡,将叶景轩名下的各家酒楼、食肆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这一日,叶景轩却回来了。
整个人被黑瘦了一圈儿,却很是精神。
谢鸾因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倒是听说他不过歇两日又要走时,皱了皱眉,到底没有问他到底在做什么,又要往哪里去。
倒是下晌时,林越给他悄悄送了一回消息,叶景轩和严睿竟是前后脚回来的,谢鸾因皱着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还在去年时,她有一回去华园时正好撞见叶景轩送着齐慎出来。
叶景轩和齐慎……谢鸾因还真想不出他们到底能有什么交集。
叶景轩果真待了不过三日,便又走了,而谢鸾因让林越着意留意着严睿的行踪,果真,在叶景轩走后不久,他也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城,走的是西门,与叶景轩同一个方向。
看来,齐慎的秘密还真是不少啊!
谢鸾因摩挲着手里的茶盏,若有所思。
“姑娘。”林越望定她,欲言又止,在谢鸾因抬头看他时,他才沉吟道,“京城那边也有消息传回,齐大人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他……应该快要回来了。”
谢鸾因一双杏眼清澈无波,只是那样静静地望着林越,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林越踌躇了又踌躇,最后,才狠心一咬牙,问道,“你当真……波嫁给他吗?”
这次,齐慎能平安归来,大抵,他与姑娘的婚事也不会再拖下去了,可是……林越,怎么想,都是不放心。
不管是怎样的仇恨,都不值得姑娘用自己的下半生作赌。
不管怎样都是煎熬,又何苦?
“这话……是你自己要问的,还是我二哥让你问的?”谢鸾因将那茶盏放在手中轻轻转动,漫不经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