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鸾因的反应,完全出乎了石桉意料之外,他神色间难掩惊怔,对上谢鸾因的笑脸,略一踌躇,这才道,“殿下也是为了夫人的安危着想,毕竟,前线鞑靼猖獗,难保这城中没有奸细,若是要借由夫人对齐大人不利,那就不妙了。殿下既然是督军,便也有护卫齐大人家眷之责,非常时期,只得行非常办法,还请齐夫人千万见谅。”
“豫王殿下费尽思量,良苦用心,臣妇自然省得。”微微一笑罢,谢鸾因转过身来,举步往里走,面上的笑容,却是一点点消失了。
最坏的情况,果然发生了。
李雍不只囚禁了她,还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切断了。
说是帮她给齐慎传信,可这封信,能不能到齐慎手中,到齐慎手中时,会是何种模样,那都尚且两说了。
李雍当真是说一不二,第二日清早,天方亮,谢鸾因的房门便被人敲响了。是李雍派来催促他知道上路的人。
谢鸾因倒是半分抵触的情绪也没有,只是,也并不积极。不紧不慢将东西收拾好了,这才跟在那人身后,一路出了正院,又穿过花园,到了西角门处。
李雍果然已是等在了那处,车马齐备。
听见动静,他的目光转了过来,触及谢鸾因时,微微一顿。
谢鸾因却好似没有瞧见他一般,目光掠过他,便是径自望向了离他不远之处。
她目光所及之处,齐恺快步而来,“大嫂!你没事吧?”
到得近前,便是关切地问道。
谢鸾因却是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目光若有所思瞥了一眼李雍,难不成,她一个人,还不够么?
“我听说,大嫂要随同豫王殿下一并往前线去,便特意请准了殿下,允我同行。”
谢鸾因这才瞧见他身后不远,那个长随手中抱着两个不大的包袱。
眉心登时,又是一攒。
齐恺忙道,“我心里也很是记挂大哥,何况,鞑子侵我大周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心中亦是愤懑得很,到了边关,若是能助大哥一臂之力,倒也算是不负先祖威名,身为齐家男儿,到这世上走了一遭。”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
谢鸾因却只是皱着眉,若有所思,看了齐恺片刻,终究是淡淡移开了视线,“你若要执意跟着,那便跟着吧!”
至于李雍,想必当真打着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主意呢,能牵制齐慎的筹码,他可不介意多上一个,齐恺要跟着去,他只怕是巴不得呢,如何会阻拦?
否则,齐恺方才如何能在这西角门外等她那么许久,还能半点儿阻拦也没有的,轻易便靠了过来?
因而,谢鸾因根本没有想过要去问李雍一声,径自便是答应了齐恺之求。
目光又转而望向了方才齐恺来的方向,勾起嘴角笑道,“你呢?你为何而来?难不成,也是如二弟一般,准备随你一道上战场去作伴儿?”
这般笑着调侃的对象,居然是白绮罗。
她就站在几步开外,此时才缓缓走了过来,面带笑容,“夫人说笑了,夫人既然要出远门,我这客人,自然是要来送行的。”
她这一趟出门,只要有些脑子的,都可以看出不寻常。只是,有个豫王杵在那儿,许多人行动之前,就要多惦念几分了。
否则,她家里客人也不只她白绮罗一人,如何来送行的,便只有她一个?
不过,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何况,这个时代的人,一提起皇家,总是不自觉地就生出敬畏之心来,谢鸾因想得通透,便也并没有什么受伤或是遭到背叛的感觉。
只是,白绮罗的到来,却到底还是让她心生了两分欢喜。
不管怎么说,她没有看错人。
悄悄瞥了一眼身后的齐恺,后者低垂着头,守着规矩,并未往这边看,但耳根子却微微红着,谢鸾因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白绮罗的,“多谢白姑娘。”
若是她和齐慎能平安度过此劫,这倒果真是桩好亲事。
“我不在府中,怕人招呼不周,你与李家姑娘们,便先请返回陇西去吧!”
“多谢夫人美意。表妹们出来久了,家里自然挂心,只是,念着夫人盛情,这才多待了些时日,如今,既然夫人要远行,陇西那边又催得急,回去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却是暂且还要借夫人宝地住上一住的,我前些日子刚接到家中长辈的来信,听我说起西安物华天宝,所以,让我干脆在西安也置上一处宅子,日后,好接了我家中的老祖母到西安来小住一段时日,只是,如今宅子还在看,是以,怕是还要在府上多多叨扰。”
谢鸾因默了默,抬头望着这姑娘一双清澈的眸子,百般滋味在心头,末了,只是将她的手重重一捏道,“你要住,尽管住就是,还要劳你帮我多多照看这府中上下。”
白绮罗心领神会,弯唇而笑,“夫人尽管安心。”
“咳咳。”两声咳声出自不远处的马上,李雍已高踞马头,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朝着这处望了过来。
他虽自持身份,并未凑过来听她们两个女子的私话,可一双眼睛却是一直死死盯着,更由不得她们一直说下去,没准儿,在他看来,她此举还有故意拖延的嫌疑。
“齐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怕是得启程了。”石桉听得那咳声,便是凑上前来轻声催促道。
“知道了,劳殿下久候。”谢鸾因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却是礼数周到地回头,冲着李雍的方向轻轻一屈膝,而后,拍了拍白绮罗的手背,转而扶了流萤的手,上了马车。
那边,齐恺也是上了一匹马,与坤一他们数个人一般无二,护在了马车周遭。
待到流萤与莲泷也上得车来,听得前头石桉清朗洪亮的一声“出发”,马车提提踏踏跑了起来。
直到视野里,白绮罗站在齐府西角门处,挥着手绢向他们道别的身影渐渐远去时,谢鸾因这才放下了挑着帘子的手。
感觉得到前方马上投来一道目光,她却恍若未觉一般,没往那处望去,哪怕一眼。
马车行了一段时间,缓缓停下,隐约听到车外有声音,不一会儿,听到一声“放行”,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谢鸾因便知道,他们这已是从西安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