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鸾因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忍不住也是柔软了眸色,抬手,与他十指交握,两人四只眼,一同温柔地注视着睡得香甜的小小婴孩儿。
“孩子的名,你可想好了?”
“先取了个乳名儿,就叫寿哥儿,只盼着他健康长寿便是。至于大名,得让我好好斟酌一番。”齐慎应道。
“寿哥儿?”谢鸾因轻轻唤着,又忍不住手痒地伸手戳了戳孩子的嘴角,孩子蠕动了两下嘴唇,这回,嘴角却好似翘了起来,像是笑了。
“看来……他对这个名字还算得满意。”
谢鸾因亦是笑了,到如今,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一个家庭要有了孩子才算得圆满。
这个小小的生命,在还未出生时起,便已让她幸福。
两人望着孩子,都是笑。
片刻后,谢鸾因笑着道,“你去准备一下,赶去永宁卫吧!”
齐慎怔了怔,望着她。
“我都知道,你不就是放不下我们娘儿俩么?如今这样,也算得帮了一个忙,孩子提早出来了,你也可以快点儿脱身去前线。”
齐慎张口正要说话时,谢鸾因却是抬头笑望着他道,“我知道我自己的男人是什么样子,我可不想真成了红颜祸水,让你英雄气短。去吧!我会和寿哥儿在家里等你回来。你要保住永宁卫的数万军民,要将倭寇赶出去,还要帮我将二哥找回来。”
这回,倭寇既然是对永宁卫势在必得,又算准了齐慎因她走不开,那必定是会倾巢而出,这是摧毁倭寇主要力量的最好时机,只要用兵得当,说不定是个转机。
“阿鸾……”
望着她,齐慎眼中闪动着种种思绪,好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凝为了这么两个字。
“去吧!”谢鸾因笑微微,两个字,却好似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齐慎很快收拾好,便是与乾一他们快马疾驰出了福州,而彭威则自动请缨留在了福州,护卫谢鸾因的安全。
谢鸾因没有问过薛采蘩去了何处,她与薛采蘩的那些所谓恩怨,都是与齐慎有关,她自己选的男人,她自己心里有数。
若是以往,他还会顾及她父亲对她的恩情,这回,也是绝不会再姑息了。
他既然会处理好,她又何必再去多此一举。
齐慎走后,她便是安心坐起了月子。
她知道,坐月子对女人来说,很重要。何况,她在生产时,元气大伤,若非高素娘果真医术了得,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说不定她已经不在了。
是以,她很是遵从医嘱。
高素娘让她如何,她便如何。
平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倒是过得纯属像头猪。
不过,看着寿哥儿一天天长大,倒也是欢喜得很。
齐慎那边,第一封捷报传来时,马蹄巷子的齐府也迎来了第一拨客人。
全是胸口纹着菖蒲纹花的宫本家人。
被彭威收拾了一回,没过两日,又来了第二回。
谢鸾因有些烦不胜烦,便让彭威留了个活口,然后,扔给了他一只孩子戴的长命银锁,让他带回去。
之后,直到永宁卫那里传来大胜的捷报,这些客人,也再没有来过第三拨。
而此时,时序已渐入了冬,眼看着,寿哥儿将要百日。
齐慎领兵,却并未直接去永宁卫,反倒是联合严富海,先将在金门阻挠他们的倭寇一举歼灭,然后,兵分两路,先行夺取了倭寇的好几个据点,在倭寇得知消息,猛攻永宁卫,想要突破防线之时,才合围过去。
并事先以一小股先锋军为代价,与城中守军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将倭寇的围势撕开了一道口子。
血战三个日夜后,倭寇败走。
齐慎令下全力追击,目前,已是在梅屿、邛崃岛,还有福清打了好几仗了,虽然倭寇疯了一般地反扑,双方各有胜负,但倭寇终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趁胜追击,定可将他们歼灭。
与此同时,北边儿,又一次传来了消息。
只那消息,却委实有些惊人。
之前,宁王趁着李雍和李暄两方战事胶着之际,竟是也起了兵。
李暄后来倒也分兵去抵抗宁王了,一时间,兵力捉襟见肘,只得从周边调兵。
谁知,就在一月前,鞑靼居然又犯边境。
这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按理,鞑靼已是被齐慎打怕了,又是实力大损,当时,霍尔部和合黎山两役,本以为,可以换得西北边陲十年太平。
加上呼衍又是个懦弱的性子,不比他父汗赫里尔泰,他的汗位,又还有齐慎帮忙的成分在,按理,怎么也该安分些。
到底是什么,促使鞑靼居然在这个时候,对大周用兵,这背后,到底有没有宁王的推手?
齐慎离开陕西时,虽是作了部署,但是如今,李雍手中能用的兵力薄弱的情况下,到底能不能抵挡住鞑靼的攻势,还真是不好说。
合上手中的信笺,谢鸾因心口沉甸甸的。
早已料到北边儿的乱局不小,却没有料到情况居然会糟糕成这样。
信里,也略略提了一下徐子亨的下落。
竟事领了兵,去了辽东,迎战宁王,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了。
北边儿是彻底乱了。这样一来,李雍算是腹背受敌,无论李暄进与不进,大周,这回还想安然度过,怕都是有些难了。
而福建这里,反倒已经局势明朗。不出意外,齐慎将倭寇的残余势力一举剿灭的话,就可以彻底消除了福建的倭患。
虽然,这中间,足足花了三年之久。
不,算上之前严富海他们这些人的铺垫,也是有十数年之功了。
若果真能一举消除了倭患,还沿海一带清平,倒也不枉两代抗倭人前仆后继,舍身忘死之功。
也许,用不了多久,大周,不!应该是整个天下的格局就要大变了。
谢鸾因的思虑,被骤然响起的洪亮哭声给打断了,她回过神,扭头见原本在身边安睡的寿哥儿不知怎的醒了,正挥舞着四肢哭得忘我。
她伸手往他身下的褥子上一摸,果真是湿了。
先将那张湿了的褥子抽了出来,又随手从枕边拿了两张干净的尿布,叠好,熟练地给他换过,寿哥儿的哭声渐渐小了,等到谢鸾因将他包好,重新抱在怀里时,他便只是红着小脸,时不时抽泣两声,谢鸾因挨了挨他的小脸,忍不住笑叹道,“小小的人儿,居然半点儿亏也吃不得,这性子,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