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
李睿对着镜子摸了摸头,前一半光溜溜凉飕飕的,后一半因为刚黏完胶水,头皮往后紧紧勒着,有点疼。
脑袋后面耷拉着一根假辫子,手感就象炸了毛的猫脖子。
从小到大,李睿还是第一次剃光头,总觉得头顶上冒凉气,且样子怪怪的。
几天前当演员都到位后,刘大应便带着大队人马来到距离魔都一百六十公里外,太湖之滨的无熙影视城。
这年头很少有开机发布会之类的噱头,顶多就是等戏拍完快上映时,开个新闻发布会,炒一炒热度。
而且作为一名从戎数载,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党员,刘大应自然要摒弃一切如切乳猪、焚香拜神等封建迷信活动,开机仪式一切从简。
按照事先拟定的拍摄计划,室内及宫廷戏全在无熙影视城,然后转场坝上拍草原戏,等宁婧的戏份全部杀青后,再返回无熙影视城继续拍摄。
开机后前两天主要拍摄的是孝庄和苏沫儿主仆二人一些简单的日常戏,一方面是为了抢宁婧的档期,另一方面也是俗称的“磨剧组”。
一部新戏拍开,哪怕剧组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魔都电视台的,但整个剧组工作人员加演员足足将近三百口子的人,准备工作不到位;服装、道具总出错;还有就是宁婧和胡婧这两位演员原本就不认识,再加上准备时间仓促,哪怕是简单的戏份也会出现种种问题。
两天的拍摄就没有顺心的时候,哪怕刘大应的脾气再好,在片场也经常能听到老头的咆哮。
李睿对着镜子扭来扭去,他本来长的就有些老气,这一剃光头穿上古装,眼看快三十了,话说戏里的多尔衮此时应该十四岁吧。
不过转头看到旁边那位,他瞬间就平衡了,十二岁的多铎比他更老,而且还黑,跟原版里的那个小鲜肉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这货叫廖繁,上戏毕业的,据说是刘大应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属于关系户。前不久热播的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中这货演了个小角色。
廖繁比李睿大一岁,虽说家里有关系,出道还挺早的,早在三年前就开始拍戏了,但就他这副尊荣,在这年头的广泛审美中很不讨喜,演的大都是那种苦大仇深的配角。之前刘大应介绍他俩认识的时候,得知李睿刚刚拍完楼烨的电影,还是男一号,那眼睛里可全都是羡慕!
但李睿却知道这货其实还是很有实力的,因为十几年后他将成为柏林电影节第一位华人影帝。只是这位未来影帝现在真的还很嫩,一边化妆一边还在紧张地背着台词。
有紧张的当然也有轻松的,比如另外两位老戏骨,化完妆之后原本坐在那里对词,可一转眼就变成扯闲篇了。
“额娘,其实这满清入关那会根本就不是这种发式,您的不是,我的那就更不是了。那会的人就在这后脑勺上留那么一点就铜钱大小的头发,那辫子细的就跟老鼠尾巴似的,能从铜钱的孔里穿过去,俗称金钱鼠尾。”陈保国指着自己的后脑勺煞有其事地比划着道。
“哟,四贝勒,你这功课做得挺细啊!”
客串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的跟原版一样依旧是斯晴高娃老师,估计主要是因为斯晴高娃老师北方少数民族的特征太过明晰,加之演技和知名度也是杠杠的。
至于努尔哈赤的人选,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反正也没几个镜头,刘大应索性就自己上了,还别说就他那肥头大耳的模样,穿上龙袍还真象那么回事。
老太太此时笑眯眯地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陈保国在那里白话。两位老戏骨一个“额娘”,一个“四贝勒”的,入戏倒是挺快的。
“额娘瞧您说的,我这拿到剧本才几天呀,那是我当年拍《神鞭》的时候,听张子恩张导说的,当时我还不信,后来自个去查资料,还真是!我跟您说啊,就咱这发式、衣裳,包括您的,这都是晚晴的款式……”
“哦,那《神鞭》啊,我想起来了,你在里面演的好象是反派吧,叫什么来着?”
陈保国明明跟她在讨论清朝的发式和衣服的发展历程,结果老太太的话头一下子跳到了陈保国十几年演的电影上来了,不得不说这位老太太的思维够跳脱的。
“玻璃花!其实这个角色不算反派就一地痞,反派都是那RB鬼子!”陈保国连忙道,同时还不忘为自己演过的角色辩护一下。
“对对对,玻璃花,就那一只眼睛是花的。哎,我听说你当年为拍这部戏把眼睛都弄伤了?”
“可不是嘛!当年条件有限,不象现在各种隐形眼镜,那时就用一块那么厚的玻璃放在眼睛里。”
陈保国边说边比划着玻璃片的厚度,道:“那时也怪我,没有基本的医学常识,光知道拍戏找感觉了,就一直把那玻璃片放在眼睛里,结果就感染了,我这左眼差点都瞎了!”
“哎哟喂!那现在你这眼睛没事吧?”老太太听的一脸不忍,赶紧关切地问道。
陈保国一脸庆幸道:“后来找了一个协和医院的老专家给动了手术,我这左眼才算保住,就是视力差了点,风一吹容易流眼泪。”
“作孽啊!不过不说不知道,你这一说,你这两只眼睛还真的不太一样,左眼没右眼有神。”老太太仔细端详了一番道。
“没错!我现在这左眼还带着隐形眼镜呢……”
看着两位老戏骨聊天的样子,李睿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大宅门》的画面,还真是母子情深,尽管两人的实际岁数差的并不大。
陈保国无意中回头,正好看到李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顿时眼睛一瞪,斥道:“笑什么笑?还不过来给额娘和你四哥请安。”
“嗻——”
李睿赶紧应了一声,颠颠地跑过去,分别跟两位老戏骨打了个半千。
“多尔衮给额娘请安!给四哥请安!”
老太太很有意思,瞄了他一眼,一甩长袖,慵懒道:“罢了,罢了!”
陈保国则板着脸,老神道道道:“嗯,十四弟,你既然是编剧,那你也应该知道什么是金钱鼠尾喽?”
咦,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了?李睿忙不迭点头道:“知道,知道。”
陈保国一听果然很高兴,拿着他那根假辫子在手里一边晃荡一边吐槽道:“我就说嘛,现在的电影电视剧这样设计就是不符合史实。哎,我估计你大概也是查了资料才知道吧?”
“呃……我是刚才听四哥您说的。”这货愣了一下,接着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故意压低声音道。
“……”
陈保国瞪着他,老太太却被逗得咯咯直笑。
半晌,陈保国才悻悻道:“你小子是逗我呢!”
“不敢,不敢,弟弟如果做的不错,四哥尽管教训。”李睿一脸恭谨,但马上又摆出一副痛苦状,道:“弟弟绝不敢跟四哥争夺汗位,还请四哥务必放我额娘一马,今后弟弟必将鞍前马后,为四哥效犬马之劳!”
“哎哟喂!到底是亲生的。”老太太顿时惊叫一声,朝李睿招招手道,“多尔衮,来,到额娘这儿来坐。额娘这儿有小刘瓜子,可香了!咱娘俩一起嗑着,等养足精神,再一起跟那黑了心的皇太极斗!”
“儿臣谨遵额娘命!”
这货戏精附身,一副小人得志地朝陈保国瞟了一眼,凑到斯晴高娃老师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接过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赞道:“额娘,这瓜子真香!您这瓜子哪儿买的?”
“就大门口旁边的小超市,十块钱一包。”
“哎,回头我也买两包。四哥,明天我请你嗑瓜子啊!”
“呃……得,我一个人可斗不过你们亲娘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