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喝酒的和一个喝茶的却喝的津津有味、热火朝天。
1978年年底前,红旗小学终于给鞠英伦分房子了。
虽然房子很小,很逼仄。
但他们一家再也不用来往于东山村和城里之间了。
同时,这一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也召开了,确定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国家大计。
也就是说,再也不折腾了。
鞠英伦和白策两个关心国家大事的知识分子当然得庆贺一番了。
白策本来就不胜酒量,再加上前段时间心脏出了毛病,他就更不敢沾酒了。
鞠英伦知道白策的身体情况自然也不敢劝他。
两人你喝酒我喝茶就这么驴唇对马嘴畅聊着。
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两人也聊得不亦乐乎。
眼瞅着都快半夜了。
秦咏梅无奈,只好跑到白宁房里,跟女儿睡一晚。
因为秦咏梅要早起,局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三中全会之后,上头已经正式下通知了。
局里要成立专门的刑警队。
而且对罪犯的判刑、关押等等性能都要剥离出去。
一时间全局上下议论纷纷。
老罗尤其愤愤不平:“要是不能给罪犯定罪,以后再也没有罪犯怕咱们了。”
连秦咏梅都有些不满:“判刑的事儿不归咱们管也就罢了,连关押犯人的事也不归咱们管了,那以后我们前脚抓进去,他们后脚放出来咋办呢?”
大老黑也有些懵逼:“谁知道上头是咋想的,说是什么独立……”
“司法独立。”老胡在一旁插嘴说。
“对,对,”大老黑笑了,“还是咱老胡领会中央精神快。”
老胡叹口气:“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要不怎么叫公检法呢。”
一个小青年问:“老胡,您说什么独立后,咱们公安以后还有力量吗?”
“那你说把刘关张绑一块儿有力量,还是分开了,协同作战有力量?”
秦咏梅眨巴眨巴眼睛:“当然是分开了才有战斗力嘛。绑在一起多缩手缩脚。”
大老黑带头鼓掌:“还是老胡说得清楚明白,那些大脑袋们要是有老胡的理解力,咱们也不用费那么多脑筋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一起喊:“对,对,老胡说得好。”
老罗却并不赞同:“咱们要是有吕布的本领,绑一块儿不也一样厉害啊。”
有警察反驳:“问题是咱们有吕布的本事吗?”
“谁说没有?”老罗不服气。
大老黑摆摆手:“行了,行了,咱不能学吕布,那家伙没出息。***不说了嘛,宜将乘勇追穷寇,不可沾名学霸王。”
“那是项羽。”有人小声提醒。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对了,还有一个沉重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人群中响起一片哀叹。
“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咱们了……”
“哈哈,”大老黑笑着,“咱们又要进行业务培训了。听说是常态,隔段时间就得培训一下。”
“我滴妈呀,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四十五岁以上可以免了,哈哈哈。”大老黑得意地笑了。
办公室里就他和老胡过线了,其他人都逃不掉。
秦咏梅尤其烦恼,她最打怵学习了。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大老黑突然又说。
这一次,大老黑已经吊不起大家胃口了。
大家纷纷叹息:“好事轮不着咱们。”
“以后只要是刑警,每人都配枪。”
“好!”办公室里一片欢呼。
也有人哀叹:“眼下是治安警,不知能不能当上刑警。”
大老黑接着又说:“不过平时要把枪放到枪柜里,遇到有危险的案子,才会把枪领出来。”
秦咏梅觉得这样不错。
总比毛纺厂那个案子时,全股的人只有一把枪好的多。
秦咏梅他们在这边七嘴八舌的时候。
白客正俯瞰着大半个城市。
其实,他只是站在五层高的楼顶。
但在方圆10公里的范围内,再没有比他更高的所在了。
老阚说话果然靠谱。
刚到年底,新剧场的主楼便已经盖好了。
照这个速度,春节前完全可以进入收尾状态了。
与此同时,新华书店的大楼也正式开工了。
东山建筑队闲着的工人们,都在那边挖地基。
吹着楼顶的寒风,白客思考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自己现在是一个精神病吗?
至少重生归来的这两年,白客身上并没有任何精神病人的症状。
但是,精神病是精神层面的东西。
它会不会随着重生而转移?
从前世转移到今生?
由此看来,这一世最大的逆天改命,其实是自己。
如果不能成功抵御自己内心的黑暗面,那就不仅是白客个人的悲剧。
也是所有挚爱的亲人们的悲剧。
更是这座城市的悲剧。
前世变成一个精神病人,白客不怪别人。
只怪自己太敏感脆弱,不够坚强勇敢。
这一世,他无论如何要坚强起来。
白客继而又想到那两个警探黄毓和陈侃。
在白客看来,他们两位也未必都那么正常。
比如黄毓总是一副咋咋呼呼、愣头愣脑的样子,其实他是个胆大心细的人。
他这种张扬的外在明显是因为年幼时缺乏安全感。
而智商高达180的陈侃陈博士,她总是一副邋里邋遢生无可恋的样子。
谁又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如果非要较真的话,这世界又有几个人是正常的?
更何况,这个世界在两年前还是个巨大的疯人院呢。
一个从四十年代开始就长期吃安眠药的精神不健康的老人,没把这列火车开进太平洋里去已经算万幸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白客突然隐约听到几声枪响,立刻神经紧张起来。
但愿老妈别碰到什么危险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匆忙从楼上向下走去。
“砰!砰!砰!砰!”除了秦咏梅和大老黑之外,老罗和其他所有治安警都举枪向头顶射击。
他们头顶的大烟囱上,一个蚂蚱一样的身影正在向上爬着。
他手里举着一本红彤彤的书,脸上戴着瓶底一样的眼镜,在阳光照射下光芒四射。
秦咏梅连忙喝止:“别开枪了!都别开枪!他手里拿的不是刀,是书!”
大老黑也大吼:“你们他妈刚领枪,是想过把手瘾是吧?就算他手里拿把刀,那么远的距离能威胁到你小命吗?”
居委会裴大妈也凑过来,歉疚地说:“都怪我眼神不好,把书看成了刀。”
大老黑拍拍裴大妈的肩膀:“老姐姐,不怪你,我们就需要你这样有觉悟有警惕心的群众。”
裴大妈看一样烟囱上忍不住叹口气:“要是方便的话,你们就饶他一条性命吧。老何实在是个苦人儿啊。”
老何是一家工厂的工程师。
前几年动乱期间,老何的一双儿女,还有自己的老婆都不幸遇难了。
他自己也变得疯疯癫癫。
最近一两年病情好转些了。
但前几天,落实政策的消息下来以后,他高兴过头,竟然又犯病了,而且比过去更严重了。
大老黑拿过喇叭:“既然你跟他熟悉,你喊一喊看看,能不能把他叫下来。”
裴大妈有些迟疑地接过喇叭:“我怎么劝他啊,他好的时候还能听我两句,可眼下……”
“他不是精神病吗?你就骗骗他,看能不能把他骗下来。”
裴大妈想了下,举起了喇叭。
“老何!你快下来吧,你们家小春在家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