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皇帝赏赐的千两黄金,陈北望如今也是身价不菲了。
他托李晋城将黄金全部拿到钱庄去换了银票,整整一万两,陈北望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钱?
这些钱足够虎子一家在落雪镇买上一座大宅生活一辈子了。陈北望打算等虎子成亲的时候将这些钱当作贺礼。
李晋城回湖州了,说是要回家去看看爹娘,然后就直接赶往云州前去投军,他要从一名普通士卒做起。
陈北望从始至终没有跟李晋城提过营救陆颜之事,李晋城也不知道陆家堡是遭人设计陷害,这件由他而始的事情,如今全部被陈北望背负了起来。
无论陈北望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现在都有足够的理由去完成这个老乞丐交给自己的任务,一为保命,二为调查真相。
那老乞丐肯定和霍老头儿有所联系,不然他不会单单来找自己。或许,这次他就能知晓霍远的真实身份了。知道了霍远的身份,那么自己的身世也就有了线索。
想到这里,陈北望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忐忑,霍远会是个怎样的人?自己的爹娘又是怎样的人?
王霸依旧每日不出门,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在房里练功。
陈北望现在有些理解王霸为何如此拼命了,这个江湖,看似平静,其实是吃人不吐骨头,若是没有本事,迟早是要栽在别人手里的。
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是江湖永远不变的铁则,否则也不叫江湖了。
当然,还有情有义。
凡是入了江湖这个大染缸,想要明哲保身是万不可能的,但陈北望从不后悔,他厌倦一成不变的生活,就像一只井底之蛙。
但他注定不是蛙,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少侠何不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江湖,总是有太多的传说故事,也因此才引得一代代人奋不顾身投入其中。无论世道沧桑,江湖,总是在的。
“明日就要出发了,我们得有个计划,不然救人不成反被抓,那可就麻烦了。”
王霸闭目养神,缓缓停下内力运转,开口道:“计划赶不上变化,随机应变就好了。”
陈北望对王霸的淡然哭笑不得,果然不长脑子的人活得轻松一些,这等生死攸关的事,也能如此泰然自若。
“到时候咱们分头行动,一明一暗,我随押送队伍一同前行,你只需要吊在队伍后面就行,看我信号,不可鲁莽行事。”
“随你,反正这是我欠陆堡主的,不论成败,我都算还了他的知遇之恩。”
面对这个没有弯弯肠子的年轻人,陈北望越发觉得歉疚。
“抱歉。”
王霸不答话,闭上眼再次运转内功心法。
其实陈北望不让凌慕华和李晋城参与其中,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一个是天玄宗的下任宗主,一个是神武将军、忠勇侯世子。若是将他们牵连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一日无话。
次日一早,陈北望便到了城门口,等了约有一刻钟,孙兰之和大队人马也到了。
“陈兄弟,我们出发吧,此去洛阳路途甚远,早些到达也可少生事端。”
陈北望见上百名护卫却只押送了八辆囚车,陆颜赫然在列,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了,心中有些疑惑。
“孙大人,为何只押送这八人进京?我记得鉴武盟可是足足抓了两百余人啊。”
孙兰之道:“这些人都是陆家堡的内部人物,其他人不过是些一无所知的外门弟子罢了,他们会被直接斩首。”
孙兰之说这话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那不是两百多条人命,只是草芥。
陈北望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脸色有些难看。“孙大人既然知道那些人是无辜的,又为何要逮捕他们?”
“陈兄弟啊,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你想一下陆家堡偌大一个门派,只抓了两百多人已经是不能再少了,不然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我也担当不起啊。”孙兰之无奈说道。
确实,孙兰之已经是十分宅心仁厚了,若是换个无良官员来办此事,恐怕遭难的人远不止这个数目。
陈北望心中没由来地一阵空洞,说到底他们都不过是权势下的棋子,任人摆布。那些将被斩首的陆家堡弟子是,李晋城和自己是,甚至皇甫光彦和孙兰之这种地位的人,也是。
整个天下就是一张棋盘,天下人皆为棋子,只有站在权力顶端的寥寥数人,方有资格落子。
“孙大人说得是,还是小子太年轻了,大人见谅。”陈北望歉然一笑,眼神落寞。
孙兰之自然知道陈北望在想什么,出言安慰道:“陈兄弟你心善仁慈,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心软,是最致命的。”
“受教了。”
二人翻身上马。
“出发!”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预计十日之内抵达洛阳。
一路上陈北望都在寻找机会,想着如何把陆颜给救出去。
奈何他们走的是驿道,每天都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驿站,看守没有丝毫纰漏。
一直出了上燕地界,到达了上燕和南陵两州的交接地,再往西南行三日路程便到洛阳城了。陈北望终于找到了机会。
此地一改北境的平坦荒芜,多为丘陵地貌,林木葱郁,山路崎岖。尽管有驿道,但队伍的行进速度依然被减缓许多。
眼看天色将晚,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小半天的路程,孙兰之命人找一处空旷之地安营扎寨,在此度过一晚。
鉴武盟的护卫都是训练有素之人,将八辆囚车安置在营地最中心,百来名护卫十人一组分散开来,将囚车包围其中。
孙兰之和陈北望则在离得更近一些的位置,陆颜所在的囚车就在距离陈北望十步远的地方。
那本该受人供奉的大小姐,已经形容枯槁,两眼无神,嘴唇干裂。这一路走来,她一句话都不曾说过,犹如一具死尸。
虽说她落到这般悲惨境地与陈北望关系不大,但多少还是有的,至少是他把陆江河引到沉香阁,最后被小铃儿所杀的。
四周皆是参天大树,只有众人所在的空地尚可抬头见月。
山风劲急,篝火摇曳,枝叶沙沙作响,如鬼哭狼嚎一般,这种环境下,想要安稳睡一晚是不可能的了。
陈北望摸了摸怀中的一包七步化功散,此药服之瞬间筋脉受阻内力无法凝聚,且令人目眩神迷,七步必倒。
那是在离开凤鸣城之前就备好的。按照原来的计划,他是打算在众人的伙食中下药的,可谁知这些家伙赶路都不生火做饭的,驿站的饭食味道也不敢恭维,陈北望已经吃了足足七天的干粮!
无奈叹了口气,这眼看就要到洛阳了,若是再不动手,可能就再无机会了。
陈北望拿出干粮吃了一口,实在有些难以下咽,就着水才能勉强吞下。
“我说孙大人呐,咱们能不能改善一下伙食啊?这干粮吃得我都快吐了。”
孙兰之哈哈大笑,“我说望北老弟啊,条件艰难,将就一下,等到了洛阳,我请你去五味轩大吃一顿如何?”
陈北望一脸郁闷,看着手中的干粮唉声叹气。“唉,我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再多吃一顿就得魂归西天了。”
孙兰之为难道:“可眼下夜色正浓,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儿去弄吃的?”
话刚说完,便听得远处林中阵阵狼嚎传来。
陈北望眼中光彩熠熠,盯着孙兰之嘿嘿怪笑,舔了舔嘴唇咽下一口唾沫。
“孙大人,这美食不就来了吗?不是我吹,我这烤野味的功夫可是一绝,今晚你们有福了!”
孙兰之知道陈北望的意思了,想了一下也没什么不妥,而且确实这干粮自己也有些受不了了,听陈北望一说,肚子更是“咕叽”叫了一声。
“咳咳,那什么,你们俩过来下,对就是你们。”
那两名护卫一脸疑惑地走了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孙兰之道:“听到狼叫没?你们去给我抓几条回来。”
两名护卫愣了一下,满头雾水,但他们深知不该问的不要问,只需要按命令行事即可。
“是!大人。”
二人刚转身陈北望便喊道:“等等等等!你们回来。”
那二人不明所以,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陈北望又对孙兰之解释道:
“这种小事我去就行了,怎么好劳烦两位大哥,况且这狼还得剖开洗净,我想二位也不擅长,所以就由我去吧。”
“那好,你们回去吧。”孙兰之觉得言之有理,也不作他想,就答应了。
“是。”那两名护卫又走了回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兄弟,小心点。”
“放心。”
陈北望摆摆手,潇洒离去。直到没入黑暗之中,才长长送了口气。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翻了两个小山头,陈北望才停了下来。树荫浓密,将月光遮得严严实实,四周一片黑暗。
“小呀小狼狗!”陈北望乍然念了这么一句,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下,显得更为诡异。
然后再次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不对啊,应该是在这里啊。喂!小东西,你是不是搞错了?”陈北望抬起手,对手上那冰凉凉的寻香螭说道。
话刚说完,陈北望便感觉身后有东西!那东西几乎贴在了他的背上!
“啃呀啃骨头。”
耳朵边毫无防备的传来这么一句话,吓得陈北望魂飞魄散,全身汗毛炸开。
下意识回身就是一拳,用足了力气。
那东西似乎没有料到有此一遭,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闷哼一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陈北望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过去扶起那东西。
“王八,你想吓死我呀!”
王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蒙了,两道鼻血长流,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你……你他娘的打我干什么!”
陈北望心虚道:“谁叫你神出鬼没的,吓了我一跳。”
王八一下火了,“是你非要弄个什么狗屁暗号!”
“好好好,我的错,正事要紧,狼呢?”
王八冷哼一声,抓死两具狼尸扔给陈北望,陈北望急忙接住。
“好,你先不要过去,以免被孙兰之察觉,等我回去后有个小半个时辰你再靠过来,到时候也给你信号就行动。”
“哼!”王霸依旧是冷哼一声。
陈北望也不好浪费时间,赶紧去不远处的溪流边上把狼剥皮洗净,然后将身上的药粉均匀地涂抹上去。
靠着寻香螭,确定一路没有被人跟踪后,陈北望便返身回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