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有一瞬蹙眉,不明白清影眼中的瞪视代表什么。
气氛剑拔弩张,双方互不相让,眼看着,原本一个小争执就要发展成乱斗了。
突然!围观人群之外,有人说道,“我劝你们还是别吵了。”
那人的声音十分好听,张扬中不失方寸,慵懒中又透着优雅,让人如沐春风。
众人的目光立马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那人刷的一下挥开纸扇,手腕轻摆,扇了两下。
好一个俊逸公子!此人有一双凤眸,略带邪魅,暗藏精光,仿佛能看清一切。但那眸中之神采,转瞬即逝,再看那眼神,却是带着无害的柔光。
他一袭银白锦缎,看着便是顶级的丝绸料子,那白衣又以银线秀一麒麟,在阳光的映衬下,绣图时而隐,时而现,让人猜不透这刺绣究竟何意。
随着话音落下,他缓缓偏过头来,束发的绸带轻舞而过,微笑随之落入众人眼中,只听他接着说道,“军塾的山门就在眼前了,你们这么闹下去,若是被军塾的人发现了,只怕大家都不好。”
他说着吐了一口气,略带无奈地语气劝道,“这军塾中的规矩,与鎏宇四疆军所用的军法一致。聚众斗殴者,杖三十,降一品,罚俸禄一年。袖手旁观不劝者,视同。虽说,到了我们这儿,没那些个品级俸禄的,但这仗责怕是免不了吧?也许还有可能取消军塾令的资格,或是失去打擂的资格。”
他的语速缓慢,一点不着急,只在说到最后的时候,幽幽环视了一眼众人。那每一个字都说的轻巧,但却重重地打在了围观众人心上。
清影对这人的一席话,打心底里佩服,不过也有些害怕。那眼睛透彻的过分,好像没有什么能瞒得了他似得!明明话间藏着算计,却又一副随意淡漠的样子。不知不觉间切中要害,蛇打七寸。
这人一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她还是他远一些的好,免得被发现破绽。清影想着,往后挪了挪步子,尽量让自己隐没在人群中。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围观的众人像是得到一个指令一般,如释重负,纷纷作鸟兽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清影扯了扯兰音的衣袖,隐在人群中往山门而去。
百级阶梯之后,就见山门正中挂一牌匾,书写一大字:将。
通过山门,便是一块空旷平坦之地,空地以青砖铺盖,宽约十丈,向前延伸约二十余丈,两侧皆是茂密的树林。
空地尽头,一座大殿雄伟矗立,殿前排了两条队伍,一边寥寥无几,另一边却如长龙。
清影随着众人才走出两步,就听殿前石阶上有人叫吼道,“喂!你们这群新来的,有军塾令的站这边,要打擂的去这边!”
远看那人手舞足蹈的,也不管别人看不看得清他的动作。隔着十几丈远,音量却像是在耳边说话般,让清影对这人产生了好奇。
走近一看,就见那大殿下,一人单手靠在石阶上,仰面斜躺,手中摇晃着酒壶,孔武有力的双腿,随意摆放。
看他放松的样子,说他这是躺在自家躺椅上也不为过。
那汉子看着也有三十好几,一脸胡子拉碴,胸前衣襟敞开,露出黝黑的胸肌,眸子半睁半合,好像喝醉了一般。无处不透着奔放洒脱的味道。
相较之下,他身旁的精瘦男子反倒显得有些严肃。他与胡子壮汉差不多年纪,但面容清爽,衣着简洁儒雅。双腿开立,双臂背在身后,不苟言笑,默默观察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军塾中的两位夫子。头一位是骑射夫子,北疆军副帅,鎏宇四疆军中人称,其疾如风的——尉迟烈擎。
后一位则是武斗夫子,东疆军副将,有名的东疆儒将——沈阔。
清影找到自己的队伍,默默排在了最后一个。
清影见着眼前的长队,心想还有一会才会轮到自己,便四处打量了起来。
就见要打擂的那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略过眼角。那身黑衣,在人群中,并不显眼,但清影却一眼就看到了他!
这大概就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亦或是他长得实在是太碍她眼了!不过……原来他是来打擂的。我还以为他本来就有军塾令呢……
清影这么想着,就看到那队伍正好轮到了他。
登记的军士头也不抬直问道,“姓名?”
“秦奡。”
“年龄?”
“二十。”
“过!到那边去写具体情况,下一个。”
这家伙叫秦奡啊!清影眯了眯眸子,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哪家的军塾令?”
“京城兰家。”
“是本人吗?”
“不是。”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清影回过头来,就见他们这条队伍正好轮到了,刚才以军法劝架的那位。
“你和这军塾令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表哥。”
“他为何缺席?”
“他前几天骑马摔断了腿。”
“姓名?”
“付千醇。”
“年龄?”
“二十。”
“好,过。下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前面那人向前迈步,清影赶忙跟上,前面只有一个人了,清影感觉有些雀跃,看着前面那人与军士对答,迫不及待。
她前面那人就是之前被壮汉欺负的书生。许是之前的事让他惊魂未定,又或许是他本就音若蚊丝,清影只听到了他小声说道,“贺空宇。”
他刚说完自己的名字,一记大笑随即传来,清影被这浑厚的笑声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尉迟烈擎看着自己的方向,举着酒瓶的手正指着这边,笑个不停。
清影心中突突,后背冷汗直冒,这家伙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哈哈哈,老阔,你看看,这军塾征召的对象,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嘿!连书生和小鬼都来凑数了嘿!”他说着摇了摇头,虽是笑着,但醉眸中却是掩藏不住的调侃。
原来是这样?还好还好!清影舒了口气,但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又立马被吊了起来——
“你!”沈阔指着清影,冷声道,“几岁了?”
清影一愣,握紧拳,强做镇定,昂首沉声道,“十六了!”
“十六?呿!看着像十二!”尉迟烈擎说罢又是一阵讥笑。
“尉迟烈宇,你醉了!”沈阔无奈瞥了他一眼。
“啧,老子什么时候醉过?!”尉迟烈擎不满地瞪了沈阔一眼,然后翻了个白眼,抖了抖已经空了的酒瓶,恹恹道,“好好好,你唱你的白脸,我找孔师傅喝酒去!”他说着,晃悠悠站起身,绕过大殿旁边,往里走,嘴里还说着,“交给你了!”
沈阔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清影道,“十六岁虽然正好达到军塾的入学标准,但是你这身形太单薄了,以后要勤加锻炼!”
“是……”清影木讷的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