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家小酒肆果然在很深的一个胡同里,店面不大,却清幽别致,一层主要卖酒,二层摆了几个矮桌坐垫,算是品酒之地。只见庄南如熟客一般,对老板道了句“老三样”,就引着非影上楼去了。
不过片刻,“老三样”就上桌了,一壶不知名的美酒,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碟凉拌猪头肉,不由感慨古往今来的下酒菜还真是万变不离其宗,好在非影非常喜欢,只见那盘花生米颗颗饱满油亮,不用猜定是今年的新花生,且是现炸的,而那碟猪头肉一半为肥瘦相宜的猪脸,一半为脆骨相间的猪耳,红白交替,肥而不腻,着实让人垂涎欲滴。
最让非影满意的,莫过于这三样吃食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名贵之物,尽管不知道那壶酒为哪种佳酿,但如此简单质朴的一个酒肆肯定卖不出大酒楼那坑爹的价格,于是把心稳稳地放在肚子里,道:“没想到如此偏僻的一个小酒肆,还兼卖如此诱人的下酒菜,让我不禁期待这壶酒的味道了。”
庄南原本只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天,却见她对着那盘猪头肉跃跃欲试,又说自己很期待品酒,就知道她定不是第一次喝酒吃肉,既然她不拘泥于自己的身份,愿做个酒肉之徒,他更是乐意与一有趣之人,举杯对饮,畅谈人生,遂道:“这下酒菜是店家做来自己吃的,才会如此色香味俱全,我也是在此饮酒数年,才得此殊遇。别的酒不敢夸口,但这壶竹叶青酒香清冽,沁人心脾,确实值得一品。”
既然庄南夸得这么明显,非影自然是要好好尝尝,遂亲手执壶斟酒,道:“小弟今日多有得罪,望庄少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弟先干为敬。”一仰头,一杯酒,一饮而下。庄南见状已不以为意,她若如其它女子娇娇弱弱地抿一口,反而更不像她的性子,且刚才之事,本来就是与她玩笑,自然不会真的怪罪于她,既然她如此豪爽,他也不好屈居人下,一抬手,一杯酒也利落下肚,酒尽杯干。
非影上次随两位冒牌哥哥也算喝过一次酒,印象里那酒很是绵软,如兑水一般,寡淡的很,还以为这古代的酒没有那么精纯才会如此,不想今日这竹叶青确如庄南所说沁人心脾,这不才一小杯而已,就从口腔一直烧到肚子里去,好在好酒就是好酒,轻易不上头,再配一块猪头肉入口,齿颊留香,回味十足,方知人生最美之事莫过口腹之欲。
而后你来我往,一壶酒慢慢见底,伴着酒兴,两人都松泛许多,天南海北的胡侃起来。非影虽穿到古代数年,比起宅院里的其它丫鬟也常出门去,但除了锦州和京城,再没去过其它地方,偏这两处也大同小异,房子连着房子,道路相隔,人声鼎沸,虽然总是热闹非凡,但再有趣也禁不住多逛。碰巧今日兴之所至,模拟感受了一把江湖风情,才又把自己爱玩贪新鲜的本性勾了出来。
忽然就羡慕起庄南,作为一个古代男子,他武功高强,自保有余,又如闲云野鹤般无所束缚,即便没有很多银钱傍身,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他也能随时随刻仗剑走天下,这份恣意,又怎一个逍遥自在了得。“庄大哥,听云岫说,你经常出京办事,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看着非影像个好奇宝宝般盯着自己,一股被崇拜的感觉油然而生,庄南便大气地说道:“本国大半地方我都游历过,至于西北的塞外草原,西南的崇山峻岭,东南的浩淼大海,东北的极寒雪地,我也曾涉足一二,真是各地风景迥异,一言两语难以穷尽,非置身其中不能感受其美。”
果然和现代的中国一样,幅员辽阔,才得百景百境,尽管得利于自己的专业,她也曾去过几个地方实习,但每次都和组团旅游一样到处赶场子,只让她觉得疲惫,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感受自然风景之美,人文风俗之趣。相比常年在外的庄南,自己那点走马观花的经历还真是乏善可陈,不知曾经期待的自由行,在古代还有没有机会实现,但听着庄南滔滔不绝地描述,她还是情不自禁地道了一句,“要是我也能去看上一看,也不枉白活一次。”
庄南虽知道她的确心神向往,但一来她为小姐身世之谜所累,二来她又有了喜欢之人,想必将来定是要相夫教子,偏安一隅,原先自己临时起意,想与她畅意江湖,如今看来,可不是可笑至极,没想到此刻理想如此贴近,反倒令两个人的距离更加遥远。
非影却没庄南想的那么长远,只觉得自己难得碰到一个行万里路的人,怎么也要巴着他给自己讲讲路上的奇闻异事,聊以慰藉她对外面这个世界的憧憬之情。于是乎,本来打算小酌赔罪的一顿酒在不经意间越喝越多,只见酒一壶接一壶地上,故事一个接一个地讲,天都大黑了,两个还在一言一语地继续着,好在店家与庄南相熟,不会去赶这俩个早已喝高的醉鬼,索性到点关门,自顾自去后院吃饭睡觉。
酒逢知己千杯少,便是此刻对他俩最真实的写照,一个侃侃而谈、故事如信手拈来般简单,一个满眼憧憬、闻弦而知雅意般聆听,说者舌灿莲花,听者如获至宝,这个旁若无人的故事会直到深夜才肯结束,究其原因,竟是酒精麻痹了大脑,意识撑不过物质才会倒地酣睡。再说珍宝斋中,穆爷陪着刘大少爷和吴小侯爷喝了一壶又一壶香茗,还是没有等到那个据说是出去买布买酒的人。
第二日天刚亮,生物钟叫醒了庄南,他一边揉着醉酒后微晕的额头,一边打量着这个还在酣睡的小姑娘,不知道是缺乏安全感还是怎的,只见她半蜷着身体,双臂搁置胸前,脑袋向手臂靠拢,摆着一副让人极其心疼的睡相,思及往日狡黠多变、灵动豪爽的她,还真是判若俩人。也许就是这一丝怜悯,让本来还有事要办的庄南就这么静静地陪着熟睡的非影,直到楼下有人走动,才轻轻推醒她,怕她宿醉未醒,胃里难受,又婆婆妈妈地带着这个迷迷糊糊的丫头吃了早饭,将她送回珍宝斋后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