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午夜时分,屋内一片漆黑。丝丝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勉强可以看清屋内大体摆设。
擎海潮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放在木桌上的药碗里。他轻轻走过去,伸出手指沾了一下碗里剩下的药沫,在桌子上写下一行字,这才悄悄离开。
就在擎海潮刚刚离开后,床上的老者忽然慢慢地睁开了双目,起身下床,来到了桌子旁。只见上面写的是“火伯伯之恩,潮儿他日定当图报。暂别!”
火伯伯看完桌上的字,若有所思地来到屋门口。只见迷离的月色下,一个集胆识与坚强于一身的孩童缓缓步入了沉寂的黑暗中。
“这孩子既与他有缘,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只是他尚且年幼,就遇这般挫折,果真是命不由人呐!”
老者神秘地自言自语着,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关上了屋门……
朗月清风,湿味扑鼻。夜里的昆仑族,分外宁静。
擎海潮悄悄地离开茅屋,走在柔软的沙滩上。享受着夜风徐徐带来的丝丝凉意,心情十分舒畅。
远远望去,暗夜下星火点点。山下的茅屋集中地分布在平台的西侧。或高或低,有大有小,却是排列得十分井然有序。
茅屋之间都立着一根木桩,上面插满了火把。巡夜的数十名昆仑族武士,正分别徘徊在木桩跟前,警戒着四周的人和物。
擎海潮见昆仑族戒备森严,悄悄猫着腰,沿着西海边缘开始找寻起来。
火伯伯的茅屋距离那片集中的屋子并不算远,擎海潮顺着火伯伯茅屋后的海岸,一路摸索而过,眼看快要走到接近平台的地方了,却仍一无所获,不由心慌起来。
依照火伯伯所说,滚完油锅的人,会被丢弃在西海边缘。可他一路寻找过来,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反倒是西海大浪时不时的急涌而来,险些将他卷进浩瀚无垠的海水之中。
“到底在哪儿呢?”
擎海潮想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向海岸近处的海水中望去。果不其然,在他背后不远处的海水中,漂着两团黑乎乎的东西。
擎海潮见状一喜,心道:总算找到了。
看着前方两团模糊不清的东西,擎海潮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未见过死人,更别说被油炸过的人了,心里难免有些害怕。
还未到近前,擎海潮只闻见一股焦糊刺鼻的味道。那味道无法言喻,却是异常难闻。
他不由定了定神,缓缓进入清凉的海水中。
西海岸边的海水并不深。擎海潮借着朦胧月光,发现那两团模糊的东西正是那俩师兄弟的尸体。
只是原本穿着蓝衫的他们,此刻整个人都变成了金黄色。扭曲难辨的五官,萎缩变形的躯体,宛若一个被吸干了肉体的皮囊,轻轻地漂浮在海水上。
擎海潮惊恐之余,勉强镇定下来,一只手拽住一具尸体,就要往岸边拖去。不料那尸体却非常的轻,他这一拽,差点闪倒在海水中。
他当下不由一愣,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过来。被有炸过的东西都会水分俱无,整体发轻。但看这二人,尸体未被海水冲散,说明他们的骨骼还未完全被化掉。
然后,他也不再多想。两只手拽着两具尸体就缓缓向岸边走去。
擎海潮提心吊胆地拉着尸体上了海岸。他先是四处环顾了一圈,想替死去的二人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可是当他观察完周边情况后,不免发愁起来。
一望无际的海岸边,除了蓬松柔软的泥沙,再无其他突出之物。
要在这里弄出个坑来,当然非常容易。只是沿岸周围没有任何遮掩之物,甚至可以说是一览无遗。一旦将那二人埋在此处,很快就会被昆仑族人发现。到时,不光死去的师兄弟二人面临被掘坟毁尸的风险,只怕自己这个外来人也会被昆仑族查出,进而牵涉到火伯伯的安全。
“不行!不能把他俩埋葬在这里。”
擎海潮思考着,目光一转,忽然看到了西昆仑的连绵群山,宛若一头沉睡的巨龙,游走在漆黑的暗夜中,充满神秘和挑战。
眼见西海沿岸并无妥当的安置尸体之处,擎海潮不由咬了咬牙,拖着那两具尸体,轻声慢步地绕过老伯伯的茅屋,向西昆仑的山中走去。
火伯伯的茅屋距离西昆仑最近的山峰也不过几百步而已,擎海潮拉着师兄弟的尸体,一路走过,也不觉吃力。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
只见明朗的月光下,一条宽阔蜿蜒的山路,忽然出现在眼前,径直通向黑暗深邃的远方。
擎海潮见状,不由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起来。与此同时,他也细心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山路是沿着他面前的那座山的底部直通向深山之中的,坑坑洼洼的山道上除了形状各异的怪石,还有不少高大挺拔的树木。
擎海潮灵机一动,两只手拽着尸体又向前走了几步,就来到一株大树旁。
那是一棵躯干粗壮,苍翠挺拔的大树。在暗夜中,难以一窥全貌。
擎海潮来到树下,拔出腰间的木剑,就开始挖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足以容纳两人的浅坑便成形了。擎海潮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抱起其中的一具尸体,就往坑下放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怔住了。只因他的手摸到了一块异常坚硬的东西。
“人都被炸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东西会这么硬?”
擎海潮好奇地想着,不由就把尸体放下,伸手往那具尸体的怀中摸去。
果然有东西!擎海潮慢慢地掏出一看,原来是一块玄铁令牌。
那块玄铁令牌被浸完油锅之后,通体发着黝黑的光泽。但却依旧掩盖不住上边显眼的“剑”字。
擎海潮将那块令牌拿在手中,反复地观察了一阵。又从另一具尸体身上找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黑铁令牌。
“这是什么?难道是他们身份的象征?或者是他们所属帮派的令牌?”
擎海潮琢磨着,却是毫无头绪。只觉得自己留下那两块令牌或许日后会有用处。于是他便不再犹豫,将那令牌揣入怀中。迅速地埋葬了那俩师兄弟的尸体。
此时,月色更浓,繁星也在夜空中绽放着耀眼的光辉。一阵夜风吹过,浓郁的枝叶相互摩擦,发出“唦唦”的怪声。
擎海潮气喘呼呼地安置完尸体,顺手将随身木剑使劲插入刚刚翻起的土堆里。
“两位大哥哥,你们好生安息吧!小弟我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擎海潮望着隆起的土堆低声说着,接着又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大树,这才长呼了口气,头也不回地缓缓走进黑暗神秘的群山之中。
暗夜下,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孤零零地走在崎岖不平的山坳中。他不怕黑暗,不怕孤单,更无惧虫兽,这只因他内心深处的那份坚持已完全凌驾在他的胆识之上,不容任何事物动摇。
这一去,山高路远,千沟万壑。
擎海潮累了,就想一想还卧病在床,痛苦难受的母亲;怕了,就想起父亲日常的表率以及教导;孤单了,就不由幻想母亲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出生后陪他一起快乐玩耍时的情景。
如此,不觉又是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