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用落拓这个词来形容某个男子,要么是说这人行事豪爽,放荡不羁;抑或是指这人穷困潦倒,落寞寂寥,但很少有人能把这两种气质完美地融于一身。
可是岑青眼前这叫做田雨的男子却是兼而有之,他体格高大,音色清朗,一举一动皆有分寸,言谈直接毫不陈腐,只是眉间眼角难掩心力憔悴,似乎长期以来被某种不良的情绪所折磨着,因而显得他有些许矛盾的脆弱之意,据说这种气质最容易引发女人的母性光辉与好奇之心。再加上他形貌虽不怎么英俊,但看上去整洁干净,成熟稳重,即便是男人也无法对他生出嫉妒之心。
岑青瞧见他,在心底默默赞了一声:“好一位历经沧桑的暖男,老幼通吃的大叔,这男神模样放在影视里,即便不用化妆,也足以引得无数女人舔屏。”
然而小萝莉张钰却似乎有些怕这位田雨的样子,弱弱地叫了声“老田叔”,随后便躲到岑青的背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张铮的反应则更为直接,瞬间弯下腰去,语气恭谨:“龙虎山门下行走张铮,见过田宗师。”
宗师!
耳边听到这个词语,岑青的表情明显地愣了一下,他只从杨继周那里听说这田雨是一位枪法高手,脾气有些古怪,却万万没料到对方的地位居然如此尊崇,连一向既骄傲且无耻的张铮都会诚心诚意地拜服下去。心理的落差有些巨大,一时间他居然忘记了该如何应答。
“你的枪拿来我看。”田雨并没有因为岑青的失礼而生气,依旧是语气平淡,只是向前伸出手来。
岑青这才明白过来,抖手从灵镯里取出噬魂枪,横转枪身,小心翼翼地双手递给田雨,顺便还提醒了一声:“很重。”
不过下一刻,田雨单手接过噬魂枪,轻轻地在手中掂了掂,微微颔首:“还行,这枪叫什么名字。”
“噬魂,是一柄魔枪。”
“刀兵本是杀伐之器,魔枪也没什么不好。”田雨对岑青的解释不以为意,转手倒转枪尾重新还给岑青,见她重新把噬魂枪装进灵镯,对这种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的把戏似乎司空见惯,只问了一声:“之前有没有学过枪法?”
岑青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你随我来。”田雨说完,背转身径自走了。岑青侧脸看看依旧在一旁弯腰躬身的张铮和遮遮掩掩的张钰,有些愕然,这就算收了弟子了?说好的脾气古怪呢?
他却不知根本没有被田雨理会的张铮张钰兄妹二人心中正在嘀咕:“姑丈说的一点不错,这田宗师的脾气果然古怪的紧。”
“还不走?磨磨蹭蹭做什么?”田雨没有回头,声音已是遥遥传来。
“好的。”岑青抬头一看,这位宗师在前方走的极快,一个愣神之间已经几乎走到了村口,连忙急急地追赶上去。
这可是宗师啊,上次错失了李藏锋的收徒要求,而今这位无论颜值气质,还是行事作风都要高出李藏锋一截,岑青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次无端失去机会的。
不过唯一一点儿弄不明白的是,宗师究竟有多高呢?
岑青的体质极好,原本就擅长于脚程,但无论他怎么追赶,田雨都不紧不慢地走在前方,偏偏身形姿态又如同日常行路一样,比起李藏锋那放风筝式的飞行更为潇洒自如。
——好吧,这只是岑青的自我安慰,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失落而已。
毕竟元婴修士是地仙,随手画的剑符就能开出几丈远的大沟,比挖掘机不知要高出多少去了。
“师……宗师,我们要去哪里?”岑青迎着风飞快地腾跃,一个起落便是十多丈远近,耳边呼呼风响,因此必须双手拢在嘴上大声地呼喊,才能期望对方听见。
“山中。”田雨的声音清晰地传至岑青的耳朵里,脚步已是渐渐放慢,等着岑青追了上来,“你不用拘礼,想叫师父就叫吧。”
“师父,我叫岑青。岑寂的岑,青山的青。”岑青赶到田雨身后不到一丈远的地方,终于不用继续扯着喉咙喊了,“拜师的话,不需要什么仪式吗?”
“虚礼而已。”
“好的。”
这位从天上掉下来的师父真是太对自己胃口了,岑青的嘴巴闭起来,不过只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又忍不住好奇地问:“师父,宗师是什么意思?”
“武道一途,被人分为后天、先天、宗师、圣人,只不过是世人用以区分的一个称呼。”
“你看起来这么年轻,是怎么成为宗师的。”
“时候到了,自然而然地就成了。”
“好吧,你不要不耐烦,我就是这个性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岑青想了想,有些犹豫和小心地问道,“你为什么愿意教我枪法?”
若是还有鬼神的手段在背后推动,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会不会接受这田雨的传授。
田雨第一次没有直接回答,侧脸看了看岑青,而后反问道:“你为何与那老卒攀谈?”
“我听说杨将军以前是岳少保麾下,以为那老卒也应该是岳家军。”
“那你见到了,又怎么看?”
“啊,他真的是岳家军?”岑青仔细想想自己之前的话语,似乎是……他抿了抿嘴诚实地回答道,“有些失望。”
“为何失望?”
“觉得与心目中相差较远吧。”岑青猜测着这田雨话里的真正含义,斟酌着用词道,“那老卒有种志气消磨的感觉,身上虽有铁血之气,但仿佛藏在地窖的刀枪,多了些陈旧的霉味,少了些锋锐之气。”
“形容的很恰当,那你为何帮他喂猪?”
“想做,就做了。”岑青答道,难道自己每做一件事还需要理由不成,虽然自己比较有心机,但还不至于把心机用在这种地方。
“那么你之前的问题,我的回答和你一样。”田雨停下脚步,回转身郑重地盯着岑青道,“我想收,就收了。”
“呃……”
岑青彻底地愣住了,他没有想到田雨的答案竟然如此随便,难道收徒不需要考验心性,先看看适不适合再说么?
然而田雨的后两句话,更是如同在他耳畔打了个惊雷。
“田雨只是我的化名,我本姓岳,名雷,先父便是你口中的岳少保。”
“至于你帮忙喂猪的那人,便是我岳家军里的背嵬军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