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白蔻料理完家务事,就跟顾昀乘车走了,琼玉拿出昨晚写好的信,在八步巷里找到个认得的总角小厮,给了几文钱叫他送了一趟信。
琼玉家收到信立刻欢喜得开始准备起来,对外一致都说是为了美轮出嫁准备贺礼,姐妹一场表达一下心意。
就在他们家人上街去寻卖药人时,顾昀的马车也走在了通往千乐坊的路上,元和宫就在那里。
车厢里很暖和,地板中间一块可以拿起来,里面是个石砌的火塘,就免了冬天乘车再带火盆的麻烦,所以这车厢整体看上去宽大厚重自然是有原因的。
小火塘里生着火,白蔻坐在正位的一角,顾昀枕在她腿上闭目养神,两个人都对元和宫的法会不感兴趣,一个是有充足理由不奉神佛,一个是对那里的人山人海心里发怵不愿去凑热闹,但今日约会本就是拿元和宫做个由头,而且外面的庙会还是值得看一看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白蔻才知道了一点关于元和宫的往事。
之所以是当今圣上的潜邸,只是因为太后所生的两个儿子年龄相差十来岁,除了太子能够留在宫里以外,其余的皇子年满十六岁就要出宫开府,所以圣人以前在宫外住过几年,直到他的太子哥哥病逝,妻妾生养的全是女儿,一个承重孙都没有,他才以继任储君的身份回到宫里,原本选皇子妃也改为了立太子妃。
太后年轻时一共生过男女五个孩子,除了老大和老幺是儿子,中间三个都是女儿,却全都没有养住,俱都在十岁前陆续夭折了,本以为太子能活到登基,结果还是在最好的年纪病逝了,太后所生的孩子如今就只剩下了当今圣上。
白蔻听到这里觉得皇家的孩子死亡率未免高得惊人,就连当今皇后也是经历了夭折和流产才养住了现在的太子,太子妃目前生养了一双儿女,看着挺好,却不知道能不能长大成人。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千乐坊所在的长街上,宽敞的大道开始堵塞,都是赶来参加盛会的平民百姓,毫无秩序,见缝插针四下乱钻,顾昀的马车很快就被堵得一步都动不了。
白蔻透过车窗看到外面这乱糟糟的交通很是无奈。
“看到了吧?明白为什么我们府只送供品却从不出席了吧?”顾昀继续悠哉地躺着,他就知道会这样。
“这还没到千乐坊就堵成这样,坊内怎么办?所有人出行都只能这么一步步挪?”
“都是那些平民乱窜的结果,很多都是从中下坊来的,一点规矩道德都没有,再宽敞的大路被他们这蜂拥一挤都要堵死。”
“维持秩序的兵丁呢?人群里只要有一个人摔一跤,马上就会变成群体踩踏事件的。”
“兵丁只在千乐坊内外限制人流,我们现在离那边还远着呢,不可能管到这里来,外面倘若也要这么办的话,各个路口都得派一支队伍,从中坊那一片开始就进行限制,但是仅仅一场法会值得耗费这样的人力吗?又不是天子出巡。”
“倒也是。那我们现在怎么走?”
“叫车夫一样见缝插针一气乱钻呗,离开这里绕行到护城河那边就好了,那边不堵,不然元和宫开一天法会,沿途各坊四门堵死的话,告状的本子能把府尹整个人埋起来。”
白蔻笑得乐不可支,护城河南岸各坊住的王爷皇子公主权贵,小小府尹真的得罪不起。
顾昀见白蔻笑得开心,也缠着她说几个市井轶闻,借此打发路上的无聊时间。
说说笑笑间,马车终于重新动弹起来,车夫慢慢地脱离了拥挤的街道,往护城河行去。
沿途各坊的居民今天的出行只能走护城河边,所以河堤车道上其实也是人来车往,好在不堵,相向而行的人流车辆各走各的道儿。
走到这里,顾昀就陆续碰到了相约的哥们儿和他们的姐妹们,随行的侍从们互相认得,自然就知道车里坐的是哪位少爷小姐。
车辆排着长队总算进了千乐坊,坊门内外有一队兵丁在维持秩序,右拐弯的和左拐弯的都要间隔开来轮流走,就像交警在指挥交通一样,但的确有序多了。
坊门内有怡宝郡王府的家下人举着牌子在迎客,十字大街都堵死了,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在护城河的这个坊门,把客人们从小路引到府里去。
小路一直通着郡王府的花园小门,众人就在这里下车到园子里休息,郡王世孙领着姊妹们正在园子里迎候客人。
怡宝郡王府因为挨着元和宫,他们有些朋友在隔壁上香后顺便会到家里坐一坐,有时也会带他们的朋友来,郡王和郡王妃一律热情接待,久而久之,京城权贵圈子里人人都知道怡宝郡王是消息灵通人士,虽然仕途前程不怎么样,但影响力却一点不小。
何况元和宫当年还是皇子府的时候,当今郡王与当今圣上就已经是少年玩伴了,冲着这份交情,想要巴结的人就不知几数。
顾昀作为男宾,被下人引去水榭休息,白蔻自然跟在身后。
水榭里迎客的是郡王世孙宫颍和两个弟弟,女客在花厅由他姐妹负责接待。
客堂里白蔻认得的几位少爷都已经到了,主位上坐着个白面的年轻人,那肌肤能叫女人嫉妒,而宫长继正跟他吹牛,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满堂大笑,见着顾昀进来,顾不上互相问候行礼,先叫他赶紧坐下,宫长继又连声把白蔻叫上前去,冲着宫颍炫耀。
“看见了吧,这就是白蔻,先前的冬狩你没去,今天特意叫来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哥几个从不吹牛。”
“你可拉倒吧,你现在不就借着别人的丫头在吹牛?要是你家丫头你拉出来吹吹牛倒也罢了。”
宫颍看上去与宫长继差不多大,看他们这说话口气,应该是经常互相来往的,就不知辈分上是不是平等。
“我倒是想把人拐我家去呢。”宫长继转头冲白蔻挤眼睛,“要不要另投明主啊?”
“喂喂喂,我才刚坐下来呢,当我不存在啊?”顾昀端着茶杯假装不爽。
“可以考虑啊。”白蔻无视了自家少爷的抗议,冲着宫长继点头。
在座的男孩们顿时起哄,哦哦哦地哄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