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根本不敢随便移动她,只得分出两个人,一个往府里报信,一个去松南堂喊人拿担架,其余的人留守,维持现场秩序。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本坊武侯幸好就在不远处,接到居民报案匆匆忙忙地跑来,将围观人群驱赶到更远处,空出地方等待救援。
松南堂的伙计带着担架最先赶到,一个侍卫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横端起白蔻稳稳地放在担架上,又怕普通人行走时的颠簸让她难受,于是换侍卫抬担架,到了松南堂后立刻就被迎进了内室,小心地搬到治疗床上。
匕首是插在皮包上的,大夫只好先剪断皮包带子,就在考虑怎么拔除刀具时,白蔻突然长出一口气,身体放松地躺着,冲着大夫挤挤眼睛。
“我没事的,大夫,直接拿掉就是了,没怎么伤着我,用寻常的金创药就可以了。”
“哎?!”大夫猛地一愣。
“真的。你听我说话腔调,像是重伤么?而且我身上也没大量出血对吧?”
大夫眨眨眼睛,再仔细打量了一下皮包的厚度,露出恍然大悟的喜乐表情,双手轻轻地拿开皮包,果然白蔻身上只有少量血迹,匕首虽然扎穿了皮包,但只露出了一点点刀尖,这点长度最多扎伤皮肤,伤不到腹中内脏。
“白管事,你真是命大啊。”
“谁说不是呢。”
“歹人可真够心狠的,劫财不成就下杀手么?”大夫絮叨着把包放到一边,医馆的婢女这时上前,小心地揭开白蔻的衣裳,方便大夫检查她确切的伤势。
那快被割断的皮包带子最是迷惑人,任谁看到的第一想法就是割包偷窃。
一番检查之后,白蔻的刀伤的确就是皮肉伤,她伤得最重的地方反而是左肩,对方当时急于逃跑下手比较重,白蔻已经感到左肩不能自如活动,婢女帮她解了衣裳一看才发现紫红了一大片,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但这伤养起来可比她右腹上的皮肉伤要更费时间。
看到这样的伤势,刚刚还表情轻松的大夫也不禁面色沉重起来,医者的经验一看就知这不是一般的小偷情急之下能造成的伤,这分明是有功夫的武人才有的力道,至于对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下这样的重手?
“大夫,麻烦你们不要声张。”
“事关病人的私隐,我们自然不会往外说,你放心就是。”
“谢谢。希望一会儿你们帮我夸大伤势,就说我要卧床个三五天,吊膀子一个月。”
大夫了然地微微一笑,“我们用担架送你回去。”
“多谢。”
大夫留下婢女照看,他转身出去拿药。
就这时候,松南堂门外停下一轿子,一位五十来岁衣着华贵低调的婆子一脸担忧地奔了进来。
“庞妈妈!”在大堂等候的侍卫们纷纷上前扶住她。
“白蔻呢?她伤得怎么样?!”
“她没事,没有性命之忧。”
“没有性命之忧?那就还是重伤咯?!她一个小女孩子,怎么受得住这样的伤!”
“庞妈妈,你冷静些,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大夫还正在忙,我们别打扰别的病人看病。”
庞妈妈环视一周,见大堂里有不少等着抓药看病的病人,马上闭紧嘴巴,随侍卫们到一边坐下。
大夫拿了药进内室,只包扎了白蔻的刀伤,现在夏季伤口处理不好会很麻烦,好在伤口不深,一两天里结了痂就没事了,至于肩上的伤就只能由她回去自行处理,要先冷敷才能上药。
婢女侍候着白蔻穿好衣裳,脖子上挂上吊带将左臂吊起来,接着出去叫担架,送白蔻回去。
庞妈妈这时才获准进入内室了解伤情,听闻白蔻真的只是轻伤她才松了一口气,再见到还在皮包上扎着的匕首,庞妈妈后怕不已,脸色变了几变,听从嘱咐,假装白蔻真的伤势不轻,侍卫们拿着担架到内室接人时,她还在旁边不停地念叨“轻点!轻点!”
白蔻身上盖着医馆的薄被单,以免让人看到她身上没什么血迹,背包就藏在被单下面,然后她假装伤重地闭上眼睛假寐,任由侍卫们抬着担架一路招摇过市地来到晔国公府的东侧门,庞妈妈下轿护着担架往里走,钟鸣院门外已经有女护院在等候,接过担架再在丫头们的引领下,将白蔻送入她房中,小心地搬到床上,带着担架安静地退下。
丫头们围在床前低声哭泣,窃窃私语,不明白好端端地上街去,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回来。
白蔻突然睁开眼睛,冲床边的人做个鬼脸,抚着有些抽痛的右腹伤口想坐起来,虽然只是皮肉伤,可到底流了血,还是会痛啊。
“哎呀!你别乱动呀!”
“卧床呀!卧床!”
“别崩裂了伤口!你还是躺着吧!”
“要什么东西我们给你拿啊!”
丫头们七嘴八舌地想要按着白蔻别让她起来,可又怕自己手下没轻没重。
“没事没事!”白蔻最终还是没起来,笑呵呵地指指自己右腹,“看,就这么点血,一点皮肉伤,你们要真心疼我,拿点冰块来,我这左肩膀是真的要冰敷一下。”
“好好好好!冰块马上来!”说话间就有两个丫头奔了出去,一个拿冰块,一个拿冰盘。
其他人见衣裳上的确血迹不多,心头松了一大口气,说话声音都大了许多,有的打开衣柜拿干净衣裳,有的去茶水房准备温水,一时间众人都忙活开来。
素婶闩了院门也过来帮忙,细心地替白蔻擦了身,因为要在肩上冰敷,白蔻只穿着肚兜坐在藤椅上,冰块包在三角巾里再牢牢系在她的肩上,虽然看上去是真的没什么事,但一条胳臂不能动还是挺不方便的。
庞妈妈料理了几桩家务事,再度过来看望白蔻,众人这才有空检查那个救了白蔻一命的挎包,匕首还插在上面,换了几个人都没拔下来。
“别费劲了,小心弄伤自己,搁着吧,等世子到家他肯定想看一看的。”
大家听白蔻这样一说,也就不再比试看谁的力气大,将挎包搁在了窗前的桌上。
“挎包挺重的呀,里面装了什么?”庞妈妈掂了掂包,好奇地问道。
“包里有记事本,还有钱袋,匕首扎通了这两样东西,幸好匕首刃短,若是再长一点的短剑,这会儿我肯定嗝屁了。”
“啊?!那把匕首这么锋利?”
“那么厚的记事本居然扎穿了!?”
“还把钱袋也扎通了!”
“现在的小偷身上会带着这么锋利的刀具吗?这世道太可怕了!”
丫头们惊慌地讨论起来,白蔻与庞妈妈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位从岚山侯府陪嫁过来的老仆已经明白了那把匕首所代表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