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按部就班地发表了各自的意见,时间也到了快退朝的时候,大殿上终于宣那些年轻人进殿面圣。
在外面站着等的年轻人并没有站在太阳底下,宫廷侍从们还是很善待他们的,当太阳出来后就把他们转移到了有阴凉的地方,以免他们在面圣前先中暑。
那三个受伤的也用担架抬进大殿,一眼望去都是弱冠上下的年轻人,青春正盛,本该精力旺盛充满朝气的年纪,却一个个都蔫着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集体行礼时语音声调显得拖拖拉拉,还不如满朝文武行礼有气势。
底下众臣感到奇怪,觉得这不像是年轻人应有的精气神,好些人偷偷抬眼观察龙颜,就见龙椅上的圣人已然面露不悦。
三个伤病号气息不足还情有可原,其他人又没有受伤,一个个说话有气无力,面圣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能让他们兴奋地打起精神来。
这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脸上不动声色,心里都在犯嘀咕。
“都是怎么了?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就都蔫了?年纪轻轻的,身子骨就这么弱?”
圣人面容严肃地问道,声音透着不满和疑惑的情绪。
“回陛下,我们不是太阳晒的,是此生有幸第一次得见龙颜,高兴过度而有些懵了。”
人群中总算有个机灵的,赶紧打了圆场,只是说完话就低下头,借着行礼的姿势和衣袖的遮挡,偷偷打了个哈欠。
“嗯,你这话倒还有几分道理,上前来,叫什么名字?可有功名在身?”
圣人的脸色马上缓和下来,叫那年轻人出列说话。
那人身子一抖,赶紧上前一步。
“回陛下,草民黄大维,是名秀才。”
“哦?可有为秋闱用功念书?”
“回陛下,念书一事是毕生事业,不曾懈怠。”
“嗯,非常好!身为读书人就该如此!平时最常看的是什么书?熟读过哪些?最有感想的是哪几段?背给朕听听?”
“回陛下,草民最有感想的一段是……是……是……”
黄大维的声音到此为止,舌头就在嘴里打转,可是却说不出下文,他以往最有心得体会的文章突然间一句都背不出来。
圣人和文武百官正饶有兴趣地等着他背书,哪知就见他卡住了,仿佛突然失语忘了说话一般。
“怎么?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随便背一段最熟的都背不出来了?”圣人的脸色又拉了下来,脑海里回忆起太子所转述的白蔻的话,孔雀损害大脑的活例子就在眼前。
“草民能背!能背!就是……就是那个……那个……”
黄大维急出一头大汗,磕磕巴巴地勉强背出几句,结果在场大臣们全都哗然,不相信这是一个为秋闱努力念书的秀才应有的才能,叽叽喳喳的议论里已经有人质疑黄大维的功名是不是科场舞弊得来的。
这事可大可小,要是事涉科场舞弊,那又得有一批官员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
圣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严厉喝斥黄大维闭嘴,随手又点了一个年轻人让他出来,问了他的功名,也是个秀才,于是指了一篇文章让他背。
这人一开始还背得挺流畅,张口就来,可才背完第一段,后面的内容就结巴起来,颠三倒四接续不上,马上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圣人饶命。
圣人不再问这些站着的,转而问那三个趴在担架上的,他们可是当朝大臣的儿子,他们的父亲就在早朝的队列中,可圣人换着指了几篇文章,他们三人没一个人能完整背诵哪怕一篇。
文武百官渐渐地停了议论,老奸巨猾的大人们的目光纷纷投向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晔国公顾云安,国公爷一脸淡定地站在原地,好像在等着现在的闹剧结束。
有脑子灵活地在心里琢磨,圣人真是要找顾云安的麻烦?怎么这局面走势看起来好像是圣人要给晔国公撑腰?不会是今日这场面其实是个圈套吧?
而这三个年轻人的父亲们,已经都是满脸汗水地站在最前列,汗珠子一颗颗地顺着脸颊往下淌,一句自辩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去提醒圣人,今日召见这些年轻人的目的是与晔国公对质,圣人要给他们主持公道,索要白蔻伤人的赔偿。
圣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底下这些人都是前途无量的年轻学子,身上都有功名,随时可能会成为少年进士为国效力,现在却一个个一问三不知,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连最基本的文章都忘了个干净。
“你们到底都是怎么回事?身上的功名难道是买来的吗?”圣人大怒。
“陛下息怒。”众臣忙劝。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年轻人们惊惶失措地惊呼。
“陛下息怒!犬子的功名真是自己考的!不曾舞弊,请陛下明鉴!”三位大人要真吓坏了,一旦坐实舞弊后果不堪设想,不是闹着玩的,没有人能承受代价。
“明鉴?还要怎么明鉴?他们这些人,问什么都答不出来,还要朕怎么明鉴?!”
“陛下息怒!”众臣又劝,喜公公也端起长案上的茶杯小心地递过去。
圣人喘口气,接过茶杯喝了几口水。
就在殿中气氛有所缓和的时候,底下的年轻人中有人出现异状,挥身抖得厉害,汗湿重衫,出汗犹如下雨一般,面色苍白,双眼无神,还有些抽搐起来。
“哎,他怎么了?!”离他较近的几个大臣最先发现情况,惊叫起来,但又不敢乱扶。
“他是有羊癫疯吗?”
“快宣太医。”圣人高高在上,看得最是清楚,有人撑不住终于犯起药瘾,他赶紧撴下茶杯,下令道。
很快,一直在外面候着的太医背着药箱就进来了,先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后就肯定地说这不是羊癫疯,但一时也难以判断这是犯了什么病,希望能带回太医院详加检查。
圣人刚要恩准,那人四肢着地,挣扎着爬向他的同伴们。
“烟!给我烟!给我来一口!快,给我一口!”
“没有烟啊!”
“烟在外面!”
“不要找我!我没有!”
“你疯了!在这要什么烟!”
“我知道你有!你有烟壶,快给我一点!求你了!一点就好!”
“放开我!放开我!痛啊!”
年轻人互相推搡抵赖,那人跌跌撞撞地就到了担架边上,这三个人一直趴着可没处躲,他直接就在其中一人身上乱摸,对方父亲担心自己儿子,上前将人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