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长继大摇大摆地走进钟鸣院,在丫头们的引领下进了耳房,室内只有顾昀一人伸长了双腿靠着凭几而坐,腿上还搭着一块薄毯,手里拿着一本簿册,放茶盘的矮桌上铺满了新鲜茶水和点心吃食。
“你不要紧吧?我只是来道喜的,不是来探病的,还没到冷的日子呢,你有这么冷?”
宫长继一脸关心地走上前去观望顾昀的脸色。
“你怎么脸色红红的?真生病了?”
“兴奋的,不行?”顾昀放下簿册,翻着白眼看人。
“行,今天你有喜事,上天都行。”
宫长继目光一扫,就看到了矮柜上的圣旨,轻轻拿起来展开阅读了一遍,又再放回原处。
“你真行,工场夏天才开始试生产,现在立冬都没到,你就成了皇商,哎呦喂,将来指不定还是京城首富呢。”
“我哪有这本事,还不都是白蔻的功劳。”
宫长继谨慎地瞅瞅房门,放低了声音,“白蔻自备的这条后路真是极好的,你就别替她操心了。”
“能不提么?”
“行行行,不提,不提,心知肚明,心领神会,看破不说破,我懂,我懂。”
宫长继拿这里当自己家一样的自在,先到茶盘前喝了一杯茶,再转身面对着顾昀而坐,手却伸向桌上的小薄饼,一块一块地往嘴里扔,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怎么不见白蔻?她不在?”
“嗯,忙内宅差事吧。”顾昀不自在地动了动腿,交叠在了一起。
宫长继看在眼里,高高挑起眉毛,若有所思地收回要拿小薄饼的手,转而去掀顾昀的毯子。
顾昀猝不及防让宫长继一下得手,毯子底下衣裳整齐,只有正常的褶皱。
“干什么?把毯子还我,你到底是来道喜的还是来找茬的?道喜也不见你带礼物。”
顾昀从宫长继手里抢回毯子盖回腿上。
宫长继又猛地抢走毯子,目光在顾昀的小腹附近扫了几眼,不但没还毯子,反而提着毯子后退两步。
“我看你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嘛,起来走两步?就走两步,起来,起来。”
“你才有病呢,我现在坐得正舒服,凭什么要起来走给你看?”
“那你别夹着腿啊,爷们哪有你这坐姿的?把腿打开,也不怕夹得蛋疼。”
“有完没完?要么坐下,要么滚。”
“哟呵,发火了?恼羞成怒了?行行行,还你,还你,看你这小气样儿。”
宫长继见把人逗够了,这才一脸玩味地扔下毯子,坐回原处,拿一块小薄饼扔进嘴里,等着顾昀重新把毯子盖好。
“原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知道就好。”顾昀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眼睛真尖。”
“废话!”宫长继嘴里嚼着小饼干,抬手在两人间来回比划,眉眼都是小得意,“这就是已婚男和单身狗的区别,再说了,本来我的经验就比你强。”
“嘁,亏我当初还担心你玩得太疯,婚后正当用你之时就萎了呢。”
“是啊,幸好老天保佑,没中你的乌鸦嘴。”
宫长继翻个白眼,转身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半杯润润喉,才握着半杯茶重新转回来,伸腿踢踢顾昀。
“举子功名就得个皇商,想怎么庆祝啊?”
“那是因为皇商的门槛低,我才捡了这么个****运。”
“****运也是运气嘛,难不成你不想庆祝?家宴总要摆一个吧?开宗祠祭祖也得做吧?”
“我就烦这些事。”
宫长继见顾昀真的是一副懒洋洋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不免关心地踹了他一脚。
“你是世子,别犯病行不行?庆祝不庆祝这事由不得你说了算,光是你家族人和亲朋好友一家问一句,你就受不了,只想摆了酒席图个清静。”
“但这种事有多累你是知道的啊。”
“我知道没用啊,我们哥几个一块吃顿酒庆贺你发财,这可以,但在家里这就不行,你想图清静,从明天开始,你知道得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巴结你?”
“你要巴结我吗?”
“你看我这不是第一个来道贺的么?我这巴结够用力吧?”
“是挺用力的,你继续。”
宫长继做个鬼脸,心思依旧在顾昀不想摆宴庆祝上面,不免有些想劝劝他不要任性。
“该你做的事你就得做,别想躲得过去,累就累一天。”
“我又不在乎累不累。”
“那你莫名其妙地发什么病?”
宫长继翻个大白眼,张嘴喝茶。
“摆宴会累着白蔻嘛。”顾昀嘟囔了一句,立马见宫长继脸色不好看,紧张得坐正了身子,“不许喷茶,咽下去,噎死了都要咽下去,敢喷到我的簿册上我跟你没完!”
宫长继使劲压抑着气管的呛咳,忍着喉咙和胸口的疼痛,硬是咽下了嘴里的茶水,并且赶紧把茶杯放下,以免他冲动起来想扔顾昀头上。
“哎呦喂,差点要了我的命了。”宫长继揉揉胸口,轻咳几声让喉咙舒服些,伸腿又踹顾昀一脚,“原来你是怕累着白蔻?你问问她同不同意你干这傻事。”
“还没问。”
“那就别问,你摆宴庆祝,白蔻不去掌勺,只能有一个理由,就是她生病了。不过你会舍得故意让她把自己折腾病么?”
“明知故问。”
“那不就结了?”宫长继双手一摊,“她做她的事,你做你的事,这样你俩才能相安无事,你把她捧在手心里捧上了天都是应当的,毕竟你现在的名利口碑声誉都是她给你赚来的,这么能赚钱的掌柜,世上做东家的向来都是好好供着,纵使如此,也没人会在东家庆贺喜事的时候,最得力的掌柜却没有理由地不露面,这可就让人生疑了。你心疼白蔻受累,但是拗不过家人的坚持,然后你们家厨子等不到她亲临,第一个闲话肯定从他们嘴里传出来。”
“好了好了,我就那么一说,你还真当真了。”
“你都吓死我了,还不许我还个手?”宫长继不敢再喝茶,生怕顾昀一个心情不好又吓他一跳,于是把坚果碗端下来剥一粒吃一粒。
“唉,真不想在家里大肆庆祝,我宁可请大家上酒楼吃,每次家里摆宴,事后收拾不知道多烦人。”
“说得好像你干活似的。”
顾昀横他一眼,宫长继马上举手投降。
“好好好,白蔻,白蔻,一摆大宴她最累,你吃完了回到房里见不着人,你不爽,我明白,我完全明白。”
“这还差不多。”
顾昀深深吸口气,微微松开了交叠夹紧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