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驸马石灏因为严重失误,引发使臣抗议,被吏部除名回家吃老本,如今他身上空有一个进士和驸马身份,却成了吃闲饭的闲人,家里气氛也低沉得可怕。
唯一让家人感到一丝安慰的就是石天珉的举人功名还在,会试资格没有取消,几天后他就要踏进贡院为前程拼搏,只要他拼出来了,就有翻身的希望了。
石天珉不敢让家人失望,呆在房间里苦读,他被关在家中几个月,每日没事可干就只有看书,现在解禁了他也终于能够去府学与夫子们讨论问题,为了家人的期望和自己的前程,今年的会试他一定要拼尽全力。
今年要参加春闱的举人们眼下都在用功读书,应酬玩乐的事情少了,快要进考场了,谁都不想在外面胡来而生病甚至受伤,没事都尽量减少外出,因为全国举子齐聚而热闹了整个冬季的京城宁静了许多。
顾昀也不怎么出门了,工场和农场的事情全由白蔻打理,宫长继得瑟地向他炫耀一张白蔻写的食单,带进考场的食物和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年要多带一个大号热水瓶,方便面配以各种酱菜,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另外还有酸甜咸辣各种口味的小零食,分量足以支撑一个人在贡院那么多天的消耗。
想到以前应试的时候,都是白蔻给自己写食单,然后哥们兄弟争相抄走,今年白蔻却是给宫长继写,不管他了,顾昀噘起嘴,嫉妒了。
看着顾昀那写满了吃醋二字的脸,宫长继捧腹大笑,然后把单子扔给他,得意地回家。
顾昀捏着那张食单送去东厨房,叮嘱他们好好做。
王孙公子们的家里头这时候也联合起来打点贡院,倒不是要作弊,而是在孩子们要热水的时候给予一点方便,这都是老惯例了,考生进贡院一文钱都不能带,怕他们在里面贿赂监考官,但家人还是可以在外面向贡院的杂役们塞几个荷包,那么多天在里面,生活上照应一下,要是不幸犯了个头疼脑热的好及时送出来,不要在试场里拖延久了。
这种私下里的小门道只有这些家族里经常有子弟应试的人家才知道,单打独斗靠个人奋斗上来的平民子弟,如果没有人指点的话,要么天资聪颖自己悟出来,又或者悟出来了也没钱打点,那些杂役就指着开贡院应试的时候赚点外快,富贵人家都塞得多,小小平民子弟囊中羞涩,哪里比得了。
杂役们也不是什么人的钱都收,他们首先照顾的还是京城本土的富贵公子们,毕竟人名儿都熟,外地的公子哥儿,名字记不住,杂役们又都是文盲,号房外面的名牌子他们看不懂,花了钱却没得到妥善照顾那不是白费么。
送钱的人多了去了,顾昀他们这个小群体的荷包,杂役们收得最是眉开眼笑,他们这一伙人的家人联合起来送钱,出手很大方,晔国公府世子顾昀和他伙伴们的名字这些杂役们也都熟,收钱好办事,只要人进了贡院,生活上的事情就不必家人担心了。
要参加会试的人都紧张兴奋地做着各项准备,当然也有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参加三年一次的春闱而心情不好四处发泄的。
被革除功名三代不许科举的杨宓,随着应试日期的一天天临近,他喝酒也越喝越凶,妻子嫁妆带来的生意他也无心打理,好在掌柜们都还尽职,没有人私下里做小动作,但东家自己不上心,生意自然也就是维持现有局面,努力保持每日流水不要剧烈波动,无法开创新的挣钱渠道。
现在京城的商圈里人人在谈论的都是顾昀的农场和未来菌子的分销,不少有实力的大商人都想做一级分销商,将来好把菌子直接卖到外地去,千亩土地的农场被一条小支流分成东西两岸,货物上船后就能直接顺水进入干流运去全国各地,这样的好生意谁不想做呢。
顾婵此时又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婆媳两人天天在家做小孩衣裳,为了孩子,顾婵有心劝丈夫少喝一些,可她越劝,杨宓越烦躁。
这天上午,应约前来家里丈量尺寸定制婴儿床的木匠上门,顾婵喊杨宓待客,那时就已经几两酒下肚的杨宓喷着酒气,与木匠鸡同鸭讲胡乱比划,木匠受不了他,转头喊家里老奶奶和奶奶说话,杨宓当场翻脸,拿了家里的钱甩门出去。
大上午的时间,只有日夜经营的小酒馆开着门,做中午生意的酒楼现在还都是准备时间,杨宓坐着雇来的车子去了他新近发现的一家小酒馆,远离他日常的交际圈子,不会碰到熟人,他能尽情地喝个痛快。
进了酒馆,柜台后面的老板娘见是这几天常来的熟客,满脸热情地迎了上去。
“这位爷来了,今天来的早哇,来来来,这边坐!是不是还是老样子啊?”老板娘一边招呼着,一边把杨宓往中间桌子领。
杨宓看出方向不对,停下脚步。
“怎么?我这几天坐的桌子坏了?”
“不是不是,是有别的客人在呢,您坐这也一样的,都是干净的,清早才打扫过的。”
“你这里还有人比我来的早?喝了一晚上?”
“还真是比您来得早那么一会儿,要了咱小店最好的酒,说要一个人清静一下。”
“跑这酒馆要什么清静?要清静回家清静去!敢跟老子抢桌子!有钱了不起?什么东西!”
杨宓嘴里骂着,抬脚就往他最喜欢的那个桌子走去。
酒馆大堂不是规整的方形,有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其实也放了一张桌子,还有一张小窗可以看到窗外花坛的一点青嫩绿色,杨宓很喜欢这个角落,每次来都在这里喝酒,没人会留意他喝成什么样。
杨宓冲过去,看背影是个穿长衫的,像个文弱书生,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人家肩膀上,硬扳着人转过身来。
“你他娘的!敢抢老子……!?”
当看清对方是个中年模样,尤其他的长相后,杨宓愣了一下,对方手里端着酒杯被杨宓这一打岔,半杯酒洒在身上,也是一脸怒意。
“你什么人?”
“你是石……”杨宓差点把对方的身份脱口而出,话到嘴边赶紧咽下,“……石先生?!”
石灏没想到在这样陌生的小酒馆里都能碰到认识自己的人,他半眯起眼睛,冲旁边空位一摆头。
“坐。”
“谢谢先生。”杨宓小心地坐了长凳半边,谨慎地不让凳子翻起来。
“你是谁?”
“小人杨宓。”
“杨思远的儿子?”
“正是!”
杨宓见石灏的酒不多了,招手叫老板娘补了半斤,又添了两个凉菜,最后给两人都满上酒杯。
“先生,小人敬您一杯。”
石灏的事杨宓也是听说了,没想到居然在这外面碰到驸马爷出来喝酒浇愁,这天赐的机会,杨宓有很多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