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掌柜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不少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待他转回身,那些人已经到了眼前。
曾掌柜对着打头的人点点头,嘱咐道:“做得干净点儿,莫被人看出破绽!”
一个络腮胡子的男子粗声粗气的应道:“放心吧,都准备好了。”他们进了船舱,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众人,回头道:“兄弟们,干活喽!”说完率先扛起一个,转身出了船舱,朝着甲板走去。
甲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搭了两条船板,与旁边一搜一模一样的货船连在了一起。络腮胡子扛着早已昏死过去的伙计到了另一条船上,把人往地上一扔。剧痛险些让那伙计醒过来。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所有昏倒的人都被扔在了甲板上,那些人才退回了先前的船。
临走之前,络腮胡子到底仓里看了一眼,他踢了踢地上的空袋子,暗笑:一条破船和几个空袋子,就能换来白花花的盐,这买卖真是划算。
见人都撤完了,他拿起一旁的斧头,朝着船底用力砸了几个。船底立刻破开一个大洞,水瞬间涌上来,迅速淹没了他的脚踝。
络腮胡子跳着脚出了仓,跑到甲板,轻轻一跃就翻到另一条船上。
船很快又开动起来,返回到正常的航道。周围来来往往的船只多了起来,谁也想不到,在礁崖的后面,正有一只破船载着好几条人命,慢慢沉没。那船的桅杆上挂的是“史记盐号”。
曾掌柜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叹息一声。毕竟是跟了他好几年的伙计,就这么舍弃了,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络腮胡子走过来,笑道:“曾掌柜,你的事儿办完了,请到里头休息休息吧。后头的事儿交给我就行。”
曾掌管点点头,知道这后头的事儿用不着自己了。他得先躲起来,等事情完了,分银子就好。
曾掌柜又看了看远处,那船已经看不见影子了。他心中再次叹息一声,转身回了底仓。
底仓里堆满了盐袋子,闷得很。可下面的事情他不能再出现了,或者说从现在开始,他都不能再出现了。角落里有把椅子,想必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快完了。等钱一到手,他就离开这里,到京城去。
京城他是去过的,跟着生前的史大人去的。那里的繁华和热闹是这太原府没法比的,只去了一次就勾住了他的心。
为了能调到京城里的铺子做事儿,他曾经非常努力的表现,也的确得到了老东家的认可。如果不是老东家出事儿的话,想必他如今已经在京城里当掌柜的了。
如今也好。虽然不是去京城当掌柜,但可以去京城逍遥快活。曾掌柜看着眼前的盐袋子,笑咪了眼。苏管家说的对,有了这些银子,谁还愿意去给别人当牛做马?
想到苏管家,就想到了苏大人。苏大人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品级没有老东家高。可人家老家是在京城里的,早晚要调回京城。这些地方官品级再高有什么用,想升到京城去,那可是难上加难的。
做了京官就不同了,天子脚下,盘根错节的关系攀一攀,没准儿就能攀到皇帝跟前儿去。只要找准了机会,说不定就能一步登天。
曾掌柜三十多岁的年纪,说老不老,说年轻也不年轻了。正是精力旺盛、野心勃勃的时候。就像苏管家说的,如今正好有了这个机会,若不抓住,这一辈子没准儿就这么过去了。
怎么能就这么过去呢?若守着史家,就算是挣一辈子,也挣不来这些银子。
再瞧瞧现在的自己,也就稍微动了动脑子,靠上了苏家。美人也有了,钱帛也来了。将来进了京,苏家老太爷稍微给安排个位子,他可就不是如今的光景了。
曾掌柜越想越美,越想越乐,忍不住就笑出了声。这笑声笑到一半,突然就卡在了那里。
曾掌柜惊觉后背被人轻轻戳了一下,他的笑声就消失了。嘴也麻了,身子也僵了。他心头大惊,知道是被人算计了。
谁?苏家人?之前一直很讲信用的苏家人?不能够吧!可这船上,除了苏家人,还会有谁?
他的疑惑没持续多久,就听身后的人夸张的叹息了一声,言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
曾掌柜听出了身后人的声音,吓得全身的毛孔都炸起来。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猜得没错,他身后的人,就是崇大。
就听崇大继续说道:“你真以为苏家人会送你去京城?真是痴心妄想!打你背叛你东家那天起,苏家人就没打算让你活着。他们怎么可能放一个知道他们罪行的人在外面随意晃荡呢?那不是自找倒霉吗?”
崇大的话让曾掌柜心中一凉。是啊!他说的没错,自己曾经也顾虑过。可那苏管家说:“你放心,我家主子最讲义气。像咱们这些为主子办过事儿的人,将来都会被安排得妥妥的。再说了,将来你有了银子在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能拦得住你?”
一想到银子,曾掌柜就忘记了风险,只一心要办成此事,抓住飞黄腾达的机会。
当然,曾掌柜也不是全无后手。比如他与苏家的那些勾当,他都一笔笔记了下来,放进了送老婆回乡的马车里。
如果他安然无恙,那些东西当然用不着。可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他也可以借此要挟要挟苏家人。
可他万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栽在了崇大手里。对于史家,他是愧疚的,更没有可要挟和谈判的把柄。
那些交易的记录,虽然能交待出苏家来,可也把他自己的老底儿给揭透了。如果史家知道他贪了多少银子,他恐怕死得会更快。可如果崇大手黑点儿,在这条船上一刀结果了他,那史家也是一点儿罪责都沾不上的。
刚想到这里,他就感觉脖子一凉,一把寒气森森的匕首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别,别杀我……”
曾掌柜咬着舌尖,含含混混的挤出一句话来。他话音刚落,底仓的门板突然“咯吱——”一声被人打开了,一个逆光的人影出现在仓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