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是在第二天出现的,在管彤她们前行的路上,突然出现在管彤的马车里,这倒把管彤吓了一跳。
“你去哪儿了?”
“去追凶手了,可惜没抓住,让他跑了。”流苏脸上有些疲惫之色,显然是一路奔波,没有好好休息。
“跑了?”真正的劫匪跑了,这么说是那个劫匪杀死了真正的刘保儿,然后易容成了他的样子,又来劫持表哥!
管彤倒了一杯茶递给流苏,却见她拿茶杯的手有些发抖,这才意识到她受了伤。她轻轻掀开流苏的袖子,果然见到一个简单包扎过的伤口,还在慢慢往外渗着血。
管彤急忙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蘸着水清洗伤口。又用流苏自己的金疮药上好,包扎起来。
“知道是什么人吗?”管彤拿出点心放在流苏面前,问她道。
流苏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才低头道:“小姐,这件案子其实您不参与,或许会更好。”
管彤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流苏。见她低着头不敢瞧自己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想了想,说道:“我救表哥,为得是尽我的心。”管彤说完,用帕子擦了擦手,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让流苏很不适应。她暗暗叹了口气,低头吃起了点心。
后面的路程顺利了很多,没有再出现杀手和劫匪。而流苏自从回来以后,便天天守在钱修盈住的院子外,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层保护。
一行人走走停停,又走了七八天,才进了京城。刚进城门,就有史家商号在京城的分号掌柜来接了。
管彤不放心,嘱咐流苏把人送到招狱,这才跟着那个姓蔡的掌柜去了自己家的商铺里。
史家在京城的商铺也有几个,但大多是钱夫人的陪嫁,都是钱家人帮着建起来了。管彤来的这个商铺是做钱庄生意的,处在一条繁华的街市里。
他们的马车刚到门口,就有一个伙计跑过来,在那蔡掌柜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又退下了。
蔡掌柜走到马车旁,对着里头的管彤禀报道:“东家,钱家三爷请您去新宅子里暂住。”
三舅舅?这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她也正想找三舅舅碰一碰。
“前面带路吧!”
马车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在一个蛮子门前停了下来。门扉设计精美,但却不大。管彤看了看那门,暗暗点头,朴实低调,正适合现在的他们。
见了门口的马车,从里头迎出一个管事的婆子,热情的把管彤让到里面。
“表小姐,三爷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管彤点点头,跟着那婆子转过一个院子,又穿过一条游廊,便到了钱三爷的书房。管彤进屋的时候,钱三爷正在屋子里愁眉不展。见了管彤,他急忙站起身迎了几步,关心道:“你们可到了!路上还好吧,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看着三舅舅担心的样子,管彤微微一笑,说道:“三舅舅莫急,先容我喘口气,喝口茶,咱们细聊。”
“哦哦!”钱三爷忙让她坐下,又叫人倒茶拿点心。
等屋子里没了外人,管彤才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直听得钱三爷后怕不已,连连念佛道:“幸好你们没有事儿,要不然可叫我要悔死了。”
管彤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嗓子,“表哥已经被送到诏狱了,接下来就要看咱们的了。”
钱三爷皱眉点头。他一路先行,早早到了京城。可这几天来,他跑遍了所有能找的关系人家,全都吃了闭门羹。
管彤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便知道事情办得不顺利。毕竟是牵扯东厂的事儿,谁敢轻易沾手?
“表哥才刚刚进诏狱,总有两天时间缓儿,我明天就去找我爹的朋友去想办法。”
钱三爷叹息一声,也只能指望着她了。
“这处宅子是刚刚置办的,虽然不算大,但胜在不扎眼。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吧。”钱三爷说着,叫过刚才那个带路的管事婆子,让她带管彤下去休息。
管彤辞了钱三爷,跟着那婆子往后院去。穿过垂花门,就到了内宅。这个宅子只有三进,房间也不多。对于寸土寸金的京城来说,倒也算不错的地界了。可与老家的宽宅大院比起来,还是太狭小了些。
管彤选了靠左边的院子住下,洗漱了一番,又用了些饭菜,这才叫过流苏。
“你对京城熟悉吗?”
“倒是来过几次。”流苏答得有些含糊。
管彤想了想,觉得还是用自己人放心些,便对流苏吩咐道:“我想先去诏狱看看,你帮我带路吧。”
流苏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将近黄昏了,便劝道:“小姐不如明天再去了,今天太晚了。”
管彤摇头,早一天是一天,晚了就怕表哥那里撑不住。
马车很快备下了,管彤带着流苏,很快出了门。
京城的繁华不是山西可比的,即使到了黄昏时分,依旧繁华热闹。管彤看着一路的繁荣景象,心里宛如揣了个火盆,滚烫滚烫的,可又说不明白是什么滋味。
马车一路北去,很快就到了皇城根儿。看着气势恢宏的城门、红墙金瓦的殿宇,管彤的眼中瞬间蓄满泪水。曾几何时,那些高大的城门红墙,是她多么想翻越的所在。而如今,她换了身份,也出了皇城,为什么反而对这里生出无限的眷恋?
过往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闪现,曾经的每件事每个人都清晰无比的出现在她脑海,一切的喜怒哀乐,一切的悲欢离合,都深埋在了高高的城墙内。
而那个给了她所有爱,也带给她所有痛的父皇,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揪住她的心,让她恨不得立刻停下来,冲进皇宫去与他相见。
管彤抬起手,轻轻擦掉满面泪痕。再展眼,皇城的金砖红瓦已经看不到了,一重重繁茂的大树高墙挡在了眼前。
罢了,那一世已经过去了。她如今姓史,今后也会姓史,再不是朱家人了。
管彤的失态让流苏惊讶不已,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姐。”
管彤摆摆手,没有解释什么。不是她不想解释,而是她现在真的没心情去寻找合适的理由。
拐过几个胡同,又穿过几条大街,北镇抚司的衙门出现在眼前。管彤打起车帘,看到衙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凶神恶煞般盯着门口偶然路过的行人。一块红漆金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北镇府司”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