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银子一定要拿回来!”桃花叹了一口气,乔大妮自被休回家,已经如同傻子一样,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第二天一早,族里果然出动了二十多人,齐齐等在里正家。满仓做为老乔家最大的男丁,肯定是要去的,桃花把他送到里正家,他胆小而怯弱,频频回头向桃花张望,尽管晚上桃花已经说过好几遍要他力争的事,但她不在身边,总是觉得心里没底。
“桃花也去吧?”犹豫了好久,他还是没忍住,向带队的乔云提出来。
“好,一起吧。”乔云并没有做过多的考虑,马上点了头。不知是不是桃花的错觉,他对她态度现在很亲切。
“去,咱们娘儿们也去几个,好好闹他一闹!”一旁站着的陈婆子高声吆喝。
“陈奶奶出马,一个顶俩,那是个顶个的角色。”有妇人笑着说道。
“顶不顶俩不晓得,自个儿侄女受了欺负总要出个头,真当娘家没人怎地。”这话从陈婆子口里说出来,桃花免不得高看一眼,王氏输她妯娌一头真不是意外。
“里正叔,我们也去,多去几个。”有妇女一起起哄。
“说啥呢?咱占着理,找他讲理去,娘们跟着瞎闹腾啥?”乔云冲妇人们吼一嗓子,立马安静了,新里正的威信还是很高的。
有这么一大群人,桃花有心不去,可满仓不停的拿眼扫过来,可怜兮兮的,让她不忍拒绝,想了想,自己也想知道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家,逼得乔大妮落到如此地步,点头应了。
天还是很冷,雪是没下,但昨天下午雪融了的积水在夜里冻成了冰,路面滑溜溜的。往山岭村去要翻过毛花岭,崎岖的山路很难走。根二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旁边,伸手拽住桃花的胳膊,才让她勉强跟得上队伍。
水口村背靠的就是梁家所在的山岭村,翻过毛花岭,出现稀稀啦啦的毛草棚子,袅绕的炊烟在村子上空盘旋,偶有几声鸡鸣狗吠在村子里回荡,跟水口村相差无几,这里不临官道,比水口村更偏僻些。这一行人到得很早,庄户人家的第一顿饭才刚刚开始做。
梁家就位于村子中部,也是茅屋竹篱小院儿,只是相对老乔家要齐整一点,篱笆小院上装有简单的木院门,门框两边已经有些泛白的,不知被哪个调皮孩子扯破的残余红对联,显示着这家前不久过了喜事。
“咣当!咣当~”上前几脚踹在院门上的是根二叔。“有人吗?死出来。”
“来了来了,哪个作死的大早上踹这么响?踹坏了……”一个老妇人尖声尖气叫着,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
那扇木门实在不怎么结实,在根二叔的脚下,已经自动打开,门栓只余一截茬子耷拉下来。
“你们是谁?要干啥?……老实,老实他爹快出来。”老妇人大叫。
二十多个壮年汉子齐刷刷出现在自家门口,简易的草房子显得不堪一击。妇人吓得不轻,转身就往屋里跑了。白底蓝花的裙子在风里打了个卷儿。桃花从人缝里扒过去,看到的就是这么一道背影,那样清丽的花色而且还是裙子,配着老妇人的嗓音,说不出的别扭和违和,乡下老妇人大都着肥大宽松的短衣裤,穿裙子的并不多见。
“啥事啊老娘?一大早的惊惊乍乍。”一个汉子慵懒的出来,打着哈欠的嘴还没合上。
不过他的嘴一时半会儿也合不上了,因为乔家一行二十多人已经进了院子,那可都是清壮汉子!光那把院子挤得满满的气势就很有威压。满仓打头走在前边,近前来又回头望了望桃花,见桃花微微的对他点了点头,顿时挺直了脊梁,直面梁老实。
“满……满仓?”梁老实应该是蒙了,瞪着眼,张着嘴,打哈欠捂嘴的手都不晓得放下来。
“你就是梁老实?”有一个年轻的乔家族人开口,“兄弟们,砸!这狗日的敢欺负咱乔家没人!”
乔家族人那都是憋着火的,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间,小院里只听得劈劈啪啪的响。
“住手!哪来的土匪?报官拉人,砍头地……砍头地怎生得了哦。”之前进去的老妇人又奔出来,想拦着不让砸。
从堂屋里又出来一个老头,一个年轻妇人,左右拦着,小院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很是热闹。
这个打砸其实只是乔家人的一个策略而已,被砸的不过是院里的的凳子柴禾之类的,只是想造大声势,引人围观罢了,根本就没想抄了梁家,真砸了值钱东西就理亏了。
梁家的动静很快就引得大群的围观者,乔家有人叫着要见山岭村里正。毕竟乔家出动的可是里正级别的,山岭村里正不出面这谈判就不对等,失了身份。
水口村与山岭村近邻,相互熟识的人不少,很快就有人认是这是水口村的乔家人,飞报山岭村里正。不一会儿,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汉子就风风火火的出现在梁家院子里。
“住手,住手!哟,是乔老哥来了啊,梁欢未曾远迎,见谅,见谅!”那汉子声音洪亮,一身短打干净利落,一进门就冲站在一旁的乔云说话见礼,两人显然是熟识的。
“你就是里正?来得正好,好好的给咱评评理。”乔家族人收了手,围过来吵着要评理。
乔云很有里正范儿,举手制止了众人的吵嚷。“梁兄弟,我乔家闺女莫名其妙被人休弃这事你可有听说?”
那叫梁欢的里正也是惯会做人的,连声陪着不是,拖乔云往梁家堂屋去。“乔老哥有话咱屋里好好说,好好说。”
看他那样子,梁家的烂事不可能不知道,人家乔家找上门来,梁家吵吵闹闹的被围着看怎么说都不是体面事,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解决才是当务之急。
梁家的屋子并不大,乔家来人加上自己家里的几个人挤都挤不下,桃花远远的站开,压根儿就没法往前凑,连带几个族人也没挤进去,干脆站在小院里跟外面的人聊起来,有从水口村嫁过来的妇人相熟的,热烙地打着招呼。这下见乔大妮有人撑腰,来的还是水口村里正,当即有什么话平日里惧梁家威不敢说的就都说开了。
“唉,大妮苦命人啦,那娘家娘老子也没个撑腰,任梁家死命搓磨。”
“梁老实不是个东西,老早就跟佟寡妇有了首尾。”
“家里田地的活计都是她做,在梁家做牛做马的……。”
“……动不动就拳打脚踢,那是往死里打,哪有当自个婆娘待。”桃花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也不难听出,乔大妮在梁家过的是什么造孽日子,越听越心酸,越听越火,扒着往门里张望了几回,门里谈得火热,可惜个头太小,看也看不到,听又听不清。愤愤的在院里找个没砸彻底的凳子坐下来。
堂屋门口一个妖妖娆娆的妇人来来回回的晃动,肥硕的臀部扭来扭去,头上的白银发簪晃得人眼花。想必那就是佟寡妇吧。当她再一次在桃花面前晃过的时候,实在受不住了,抓起一根被砸短的凳子腿怒吼,“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寡妇吧?再在姑奶奶面前晃悠,打断你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