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南剑和任思云,坐上了由刚才在客来旺餐馆里进来的,那八个彪形大汉抬着的华丽轿子里,一路北行;出了当涂县北门,径直朝着远方一带林木繁茂的村庄走去。
“南剑哥哥,”路上任思云忍不住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羊角岭。”
“羊角岭!”任思云不解地问,“是一个小镇,还是一个村庄?”
“是一个像小镇一样的村庄,”南剑拉起她的手深情看着她,叹息了一声,悠悠地地说,“这个村庄里,有我一个初出江湖时认识的朋友。”
“那你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深喽!”任思云看着他微笑着说。
南剑点点头,“是的,”他说,“那个时候,我刚离开家门还什么都不懂;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在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又被小偷扒走了身上仅剩的十几个钱。就这样,我便成了一个举目无亲,身无分文的人了。”
“看来,南剑哥哥也是个尝尽了人生苦楚的人。”任思云深情地望着他说。
南剑苦涩地摇了摇了,笑了笑,“是啊!”他长叹一声说,“往事不堪回首,可以说,这个我们将要见面的人,他是我初入江湖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说着,他的神情便回到了那个艰辛苦涩的年代。
这个世界上,在漫天飞雪的日子里,总有些人是处在苦难之中煎熬的;寒风吹起,少年的青衫却过于单薄,丝毫不能给他的身体带来一丝温暖。幸好,他也是一个练武世家出身的人,体内的真气一时半伙间,还可以挡一挡这漫天凛冽的寒气。
最可怕的是,人在旅途,身上的钱袋被扒手偷了;照理说,以他的机智和身手,不应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对于一个初涉江湖的青年人来说,又似乎情有可原。
因为,他不仅知道偷他钱袋的人是谁,他还看见她把自己的钱袋像抢橄榄球似的,一拽就跑了;毕竟,每一个初涉江湖的人,总是充满怜悯和同情心的。他认为这个钱袋,她有理由比他更需要。
那么,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刚才看见前面有一间破屋子,正想赶进去避避风雪;不想,却有人先入为主了!因此,他只能成为此屋门前的一个过客了;可就在他经过街边上那栋破屋子的时候,不经意的回头一瞥,却看见有个蓬头垢面的女乞丐,估计和他自己的年纪也相仿。
她在破屋里正服侍着一个病恹恹的妇人,而那个妇人面黄肌瘦,似乎快要死了,盖在身上的破棉絮,不但挡不住户外漫天飞雪的寒意。好像还有一点湿湿的潮气,把这个病人身上仅存的一点体温都吸干了;更何况,她的腹中空空,饥饿比寒冷的风雪更无情!而她的女儿,除了给她用破瓦罐,喂食点凉水喝一喝,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毕竟,世上的富人,大多数见了穷苦人就会发抖的!并且唯恐避之不及,慌忙把门关起来,生怕传染了穷病!
而就在那个少年剑客,走过那栋破屋子的时候,躺在角落里张着将要紧闭的口的母亲,在接受女儿递来的破瓦罐里的凉水的时候,不小心呛了一下!真要命,本来就剩下半口气了,还要被这冷水为难一番;因此,她便咳嗽连天,也露出了临死前的吓人的光景!
于是,她的女孩就失声地痛哭起来,“娘,”她哭喊着说,“我现在就去给你讨吃的。”说完这句话,她便放下破瓦罐子,急匆匆地跑出了破屋的门,冲进了大雪纷飞的空街上。
才一出门,她便看见了前面走着的,那个手中捧着一柄松纹古剑,身上只穿着一领春暖花开时,娘亲为他织就的青衫;但是他的腰杆却挺得笔直,以至于让她从表面上看不到他身上有半点寒冷的意思。
并且,她的眼睛也非常犀利地发现了他的腰间吊着一个褐色的钱袋子,虽然钱袋子已经干瘪得有些难堪了;但是,她依然坚信,里面有她渴望的救命钱!
下手之前,她犹豫了一刻钟,看了看空无人迹的大街,望了望飞雪如刀的苍穹,想了想奄奄一息的母亲;因此,她出手了——这哪里是扒手,分明就是硬抢!她冲过去,拽住他拴在裤腰上的那个干瘪的钱袋,撒腿就跑;由于,雪地路滑,她在怆惶之中还跌了一跤。但是,却有一个好心人把她扶了起来。
然而,惶急之中,她哪里顾及得了许多,连那个把她从雪地上扶起来的恩人长什么样子,她也没有心事去看一眼;就这样,她接着奔跑,心里怀着万分激动和喜悦的心情。并且,在想,当扒手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但是,她要是刚才抬头看了那个把他从雪地上掺扶起来的人一眼,现在她就一定会害臊得无地自容,也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了;因为,那个掺她起来的人,也正是被她抢走钱袋的少年剑客!
就这样,天寒地冻,冰天雪地,这个怀里抱着一柄松纹古剑的少年剑客,在雪地上漫无边际地走着;由于,刚才身上最后十几个钱,也被那个鲁莽的女飞贼抢走了,他现在只能忍饥挨饿,看着人家的烟囱冒烟,想着曾经在父母亲身边吃香的喝辣的,那些过往的幸福时光了!
不知走过了多少条街,几条巷子,这时他来到了一家生意非常火爆的面馆!乖乖,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来一碗滚烫的汤面,洒上少许的辣子油,用筷子略略搅一搅,便埋头送进嘴里,这是多么痛快的享受!
面馆客似云集,来来去去,而这个时候,可能是由于太饿的原因吧!这个少年剑客,竟也跟着客人,毫无意识地走进了面馆。当他听见面馆的小二哥迎过来招呼一声:
“客官,吃什么面!”
这时,他却陡然惊醒!可是,要他走出这间面馆又似乎没有一点勇气。他看着周围的客人呼啦呼啦吃得满头大汗,闻着那泼了辣椒油的面汤香气,喉咙里不住地吞咽着*******来碗汤面,泼点辣子油!”良久,他才答复面前这个静静地看着他的小二哥说。但是,说完这句话,他又吃了一惊!心里万分忐忑起来,仿佛这吃碗汤面,竟不是吃汤面,而是让他下油锅一样煎熬了!
汤面来了,他却吃得十分缓慢,几乎用尽了一个中午带一个下午的时间!当然,他也根本体会不到,汤面泼辣子油的美味,仿佛这口里塞进来的不是汤面,而是从天上飘下来的雪水加稻草,还有牛粪。并且,他那汤面的碗里,也早已起冻了,飘起了白色的猪油飘飘了;就像河面上漂浮的睡莲,一朵一朵,只是此刻他却看不到丝毫的美,有的只是无尽的苦涩和无尽的悲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