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对于赶了热路的人来说,吃什么东西都没有胃口。但是,要是有一碗,清凉甘美的凉粉,那就另当别论了。在凤凰城北面十里远的地方,有个柳树庄,因为在进庄的丁字路口,有一株很大的柳树。它傲立在路旁的小河边,谁也说不清楚,它有多少年纪了。似乎那个村里年龄最大的人,也都是这样说,在他们很小的时候,这株柳树也就现在这副样子了!
好大一棵树,杨柳依依,河水清清,行人袅袅!不管岁月怎么轮回,不管君王怎么变换,它还是它——柳树风姿不变!
然而,在这样炎热的盛夏,自有那些苦思冥想的人,会在柳树下,搭一个凉棚,摆几副桌案座椅,卖一些行路人急需的凉粉。生意还真不错,南来北往,川流不息的路人,都要坐下来吃一碗的了。
尤其是这个时间点,午后刚过,正是酷热的时候。再加上,道路前面又十分开阔,迎面田野上万顷绿稻飘来阵阵清风,凉意沁人,煞有风景!这时,五六张桌子,十几条凳子,已是座无虚席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粼粼的马车声。引得在座的人回头观望,然而坐在凉粉架子的右侧,也就是大柳树面前的一张桌子上,是五个走江湖的汉子。他们的刀横放在桌面上,还都是装饰得很不错的刀鞘,想必里面的钢刀也都是货真价实的利器了!
其中面朝着马车驶来的方向,坐着的汉子,正是长着一对狐狸眼的高个子马丁。而他对面坐着的那个腰圆膀粗的汉子,也正是他的搭档何国涛。他们在河边打死了康老四之后,便又打听到,有人看见那个老头子,驾着一辆黑布幔的马车,沿着郊区的大路一直北行。
因此,他们快马加鞭,来到了那条郊区大路必然经过的柳树庄守株待兔。马车越来越近了,吃凉粉的人也都继续埋头吃凉粉,只有跟着马丁和何国涛一起来的人,他们都没有心思再吃凉粉了。这主要原因是,他们还不清楚迎面驶来的那辆罩着青布幔的马车,是不是就是他们要拦截的坐有杀害刀王慕容白的凶手的那辆马车了。
心里没底的事情,是最难办的事情;因此,这些人都很焦虑。
马车来到了凉粉棚子前,竟然主动停了下来。上面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车夫,头发胡须都白了,只是腰板却挺得很直,瘦瘦的身体看上去到很精神;生着一张猪腰子脸,并不难看。相反一团和气,慈眉善目的样子让人肃然起敬。他身上穿着一领,浅灰色汗衫,脖子上搭着一条汗巾子。满面春风地走到凉粉架子前,向着那个消瘦的老婆婆说一声:
“婆婆,来四碗凉粉!”
“喂,老师傅,你一个人怎么要吃四碗凉粉?”坐在马丁边上的一个汉子问。
老人回头瞥了对方一眼,笑一笑说:“里面还有几个客人!”
“什么客人,难道就不可以让他们下来吃碗凉粉吗?”那人又说,“况且,这里大柳树下,又凉快,又清爽,总比马车里面好得多了。”
老车夫笑一笑,这当儿也已经算还了四碗凉粉的钱了,“是啊!”他双手掬起四碗凉粉说,“这几个客人很懒,什么事情都要我这个老车夫去做。”
“那这样的客人,就应该赶他们下车?”陡然,那个腰圆膀粗的何国涛说。
而这时,老车夫已经将四碗凉粉端到了马车门口,听了他这么一说,也只是回头笑了笑。车门打开了,伸出一双干瘦的手,将他手上的三碗凉粉依次接了过去。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不料,何国涛说着竟忽然就到了他的马车身边了,他又冷冷地说,“我们奉了凤凰城秦老爷的命,在此专门查寻杀害刀王慕容白的凶手。”
老车夫一听,将送到嘴边的凉粉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带着迟疑的神色,缓缓的转过头来,看了看对方肃杀的脸,依然满脸堆笑着说:“这位老爷,你要不打开帘子瞧瞧吧,里面有两个夫人不愿见生人面的,请理解一下妇道人家的难处!”
何国涛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有理,毕竟这又不是在凤凰城里面,这里是陌生的柳庄,自己行事也应该谨慎些。因此,他点了点头,便用手中的刀柄,挑开车帘子,往里面一看。里面也确实就是两个妇人,和一个侧面斜躺着的男人。但是,对方背对着他,使他看不见他的脸。
“这个躺着的人他是谁,”何国涛指了指那个斜躺着的人说,“让他转过身来,我看看!”
“老爷,我怕他转过身来会吓到你!”老车夫解释说,“这是一个有羊癫疯的人,他的样子十分丑陋,我怕你看了倒胃口。”
“怕什么,我又不去与他亲嘴!”何国涛强硬地说,“叫他转过来就转过来,要不然,我就叫人上去把他揪下来了。”
老人见如此说,也只得为难的笑一笑,“那倒不必了!”他说,“里面的客官,你就叫他转过身来,让这位老爷检看检看。毕竟,人家也是奉命办事!”
于是,那个鬓发花白的老婆婆,便推了推那个斜躺着的汉子的背,“傻子,傻子!”她说,“转过脸来,快,转过脸来,让这位爷瞧瞧。”
“嗯,谁呀!”陡然,何国涛立在下面吃了一惊,听对方的声音,就像是从山洞里发出来怪蛇的叫声;带着一股冷气,阴森森地钻进他的耳朵来,又见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并且说,“我爷爷不是早死了吗,怎么又活了?”及回头一看,何国涛吃了一惊。
但见,对方歪脖子,斜眼睛,舌头搭到嘴边上,就像一只刚从水里捞上来的耗子一般,不堪入目。何国涛见此,心头顿时翻江倒海,刚吃过的一碗凉粉,便喔的一声,全部吐在了马车底下了。他向对方甩一甩手,示意他们赶快走,不要再在这里让他恶心倒胃口了!
“大爷,我刚才说了嘛,看不得……”
“走!”不等老人说完,他就吼起来,“不要啰嗦,小心我掀翻你的马车了。”老人听了十分害怕,慌慌张张将四个瓷碗交还给凉粉店去,又匆匆忙忙爬上驭座,抓起马缰绳,正要加鞭打马。却猛地听见柳树下的凉粉桌上,坐着的马丁大喝一声:“慢着,停下!”老车夫一听,战战兢兢。
原来,马丁坐在那里,一直都在观察着这辆马车的动静。他忽然发现,马车底下正有一滴一滴的鲜血,滴到地上的尘土里。而这些滴血,也正是南剑伤口上溢出来的鲜血。因为,刚才他在曹炳家里,在地上爬动的时候又将伤口挣裂了。
而何国涛刚才掀开马车帘子看到的那副景象,正是南剑迫不得已装的一副鬼脸!遗憾的是,最终还是被他们发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