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茶盅一开,田富贵又猜中了。但是,姑娘的钱袋里已经没有角子了。大家都看着她在钱袋里找了半日,确实是没有找到角子;因此,姑娘带着抱歉的神情,拿出一块一两来重的小碎银子,递给田富贵说:
“大爷,现在我这袋子里确实一个角子也没有了,你看这样行不,这一两重的银子你先拿着,就当欠我六十个钱,我们继续赌;如果,这六十个钱你都赢回去了,那这两银子就归你。”
田富贵呵呵一笑,心里却在想:“我正愁没本钱,你到借六十个钱给我。这不是我的运气来了,那是什么!”他点点头说:“可以、可以,姑娘。那现在这一两银子就是我的,也就是说,我现在欠你六十个钱了。”
“哎,就是这个意思。”姑娘点点头。
之后,他又押了一次十个钱,却依然被他押中了。这样一来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将赢来的钱翻倍押上,不到三把就将那位姑娘给他的一两银子钱,彻底赢到手上了。手里掂着渴望已久的银子,带着颤抖激动的心情,百感交集地看着掌心里那一两璀璨夺目的碎银子,久久不能平静。
这时他的心里又有了一个想法:财运来了,也还要看你有没有胆子尽力去争取。现在我得用它做钱母,生它个几十几百俩银子钱回来。于是,他将这刚刚赢来的一两银子,又往下面石板上一方。
做庄的姑娘立即问他:“大爷,你这回压多少?”
“三十个钱!”这一次,他说出这句话,竟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显得财大气粗的样子,似乎十拿九稳就是他赢的了。
于是,那姑娘又开始将那粒黑色的棋子放入其中的一个茶盅,并飞快地移动三个茶盅的位置。田富贵一边冷笑,一边看着那姑娘移动石板上的三个茶盅;现在他已经觉得自己是一个熟手了,对每一局都有必胜的把握,对自己的判断和惊人的眼力坚信不疑。
“左边的!”姑娘手中的茶盅一停,他就指着最左边的那个茶盅叫起来。
姑娘随手一揭,结果里面没有棋子,田富贵吃了一惊,眼珠子都快要跑出眼眶来了。他感到有点纳闷,明明自己刚才始终紧紧地盯着那个有棋子的茶盅,不管对方的手法有多快,也不管茶盅如何变幻莫测,他都感觉自己始终顶住了目标,没有走漏。
但事实否决一切猜疑,姑娘见他一副满脸惊愕的样子,就伸手将中间的茶盅揭开来。果然,一揭开中间这个茶盅,大家就看见了那粒黑色的棋子,原来它就罩在这个盅子下面。因此,田富贵不再坚持自己刚才的想法,他开始从自己的身上,去寻找失败的原因。
他想:“一定是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有些骄傲自满,洋洋得意。因此,眼睛也就没有像刚才那样集中精力;是以才会看走了眼,输掉了这一局。从现在起,我要全神贯注,死死地盯着她的手和那个有棋子的茶盅。我就不信,她的手法再快,哪里就能快过我的这双厉害的眼睛。
由于输了一局大的,他不敢再成倍下注了,但是依然比刚开始的时候要大得多。这一局,他又押了十个钱。并且,在那姑娘移动茶盅的时候,他伸长脖子,瞪大眼睛,一脸严肃,始终紧紧地盯着在对方手上移动的三个茶盅。
结果被他猜中了,那姑娘又爽利地付给他一两银子,让他继续欠着她的六十个钱。他们接着押注,接着开局,田富贵又连续赢了七局;渐渐地他的自信又有了,又开始成倍下注了。到第十局的时候,他赢了将近八两银子,已经有些疯狂了,竟将所有赢来的钱都押了进去。
不料,这一局他输了。
那一刻,他几乎都要昏倒了,面上的表情,就像寺庙里悲苦的罗汉金身像,耷拉着面皮,一脸愁苦。但是,他依然认为,这是自己太得意忘形,导致的结果。他在心里骂自己:“傻瓜,这样赌命的事情,竟然还会粗心大意,现在怎么办,连自己身上的十几个角子也全都输光了!”
而他的心情旁人并不关心,大家都将注意力关注着下一个赌钱的人。就在一会儿的时间,圆脸胖子又赢了两把,并且两把他都押了五两银子。
田富贵看着对方将赢来的银子,塞进袖兜里,心里眼里都馋得慌,心想:“要是他愿意借给我几两银子,我一把就可以赢回来。”恰在这时,圆脸胖子看了他一眼,并对他笑了笑。
“大爷,快下注啊,愣着干嘛!”
“哎!”田富贵深深地摇头叹息了一声,却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了,大爷?”圆脸胖子一脸关心的样子,看着他问。
“没钱了,输光了!”田富贵苦涩地、尴尬地,自暴自弃地笑了一声说。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圆脸胖子说,“怎么不早说,来,我借给你银子。”
“哎!”田富贵喜出望外,一脸感激的表情看着圆脸胖子,并接过他递来的二十两银子,连声不迭地说,“好的,好的大兄弟,待会儿我赢了就立即还给你。”
“不急、不急!”圆脸胖子一脸和气,并热情地说,“我相信你大爷,今天你的手气一直很旺,是该赢钱的时候了。”
田富贵拿着借来的二十两银子,再次来到那位坐庄的姑娘的面前,姑娘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只顾低头与别人赌钱。只是随意问了一句:“还有谁下注,快点。”
“我押十两。”田富贵冷冷地说。
姑娘仿佛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大爷,原来是你呀!”她笑了笑说,“好哩,下一把就跟你赌。”说着,他便与左面的一个尖嘴猴腮的黄毛小子赌起来。
一局眨眼就过去了,又轮到了田富贵。姑娘再三确认他的赌资,“大爷,您刚才是说押十两吗?”
“没错。”田富贵依然面不改色地说。
于是,姑娘又将那粒黑色的棋子,塞进其中的一个茶盅。之后,开始双手游走,将三个茶盅变着各种花样,在石板上来回穿梭,翻来覆去地变换位置。并且,这一把时间还特别长一些。
当茶盅一停下,田富贵激动不已,他指着中间那个茶盅叫起来:“就是这个!”
姑娘伸手一揭,结果出乎意料,竟然茶盅下面是空的,并没有那粒黑色的棋子。田富贵一惊,顿时感到头都大了,面色苍白如死,眼珠子紧紧地瞪着那个刚才他认为有棋子的茶杯,仿佛都已经合不拢了。
然而,姑娘并不在意他的死活,依然忙碌着与另外一个人对赌;围观的人也同样没有一个人会去注意田富贵,绝望的心情。大家也都是将注意力,跟着那姑娘的手,在石板上操纵着三个茶盅,动来动去。
那一刻,田富贵感到天要塌了,怎么好端端的会向人家借二十两银子。现在输了十两,还剩十两;要是现在就将这十两银子还给他,那还欠人家十两。
而他的家里穷得只有刚才他身上的那十几个钱了,现在又欠了人家十两银子,他拿什么去还给人家!想到这里,他又举起了手中仍剩下的十两银子,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那一刻,他决定,再押一把十两的,只要这局赢了,将刚才的十两银子赢回来,就把这二十两银子还给人家,自己再也不赌了!主意已定,他又拨开人群,钻了进去,并且将十两银子郑重地放在石板上。
“再押十两!”他沉声地说。
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不声不响地将那粒黑色的棋子放进茶盅;之后她便展开灵巧的双手,将三个盅子来来回回,变换了十几次位子。一停下来,田富贵脱口叫起来——因为,他的确看得很准:“右边这个!”
姑娘揭开一看,又是空的。田富贵差点晕倒,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面上的痛苦神情难以描述;他的胸脯就像快要断气的人那样,汹涌地起伏着;鼻子里呼吸的气流,像牛的呼吸一样,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到,那粗气喘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