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飞檐上的两条龙,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宏伟的殿内乃云顶檀木作梁,珍珠帘为幕,华贵威严,让人肃然起敬。
此时的坤宁宫内寂静而沉闷,整个殿内充斥着压抑的气氛。
皇后坐在上首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卫其娇,相比皇后的气愤,宁安候夫人反而一脸怡然的坐在一旁。安定郡主淡淡的站在皇后的身后。
卫夫人恭敬的,低头垂眉的站在一旁,面上看着还算镇定,其实心里惶惶,正想着该如何向皇后解释卫其娇的话。
而余念娘低垂着眼眸站在跪在地上的卫其娇身边。比起一脸惶恐不安的卫其娇,她脸色平静,眉宇间却有淡淡的忧伤。
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李氏跌跌撞撞的到了坤宁宫,一进殿她就看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卫其娇,李氏心里拔凉拔凉的,跨进大殿的时候差点被绊倒在地。慌慌张张的样子让皇后皱起了眉头。
卫夫人瞧着心下一凜,暗暗朝李氏递了个眼色,可李氏注意力全在卫其娇身上根本没看她,卫夫人心里又气又急。
李氏迈着碎步急急走到殿中,在卫其娇身旁跪了下来:“臣妇李氏拜见皇后娘娘。”
卫其娇一见自己母亲,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
皇后漠然的看着李氏,声音冷淡的道:“卫太太请起。”
李氏慌慌不安的站了起来。
卫夫人心里却莫名的松了口气。
“既然卫太太来了,不如就请卫四姑娘将刚才的事说与卫太太听听。”皇后淡淡的道。
李氏来的路上就花银子向领路的宫女打听了事情的始末。作为母亲,她是相信女儿不会撒谎,也不敢拿宁安侯世子来造事的。她最担心的是那些关于将军府的话。
听了皇后的话,李氏慌慌张张的重新跪下,伏在地上道:“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卫太太严重了,这事即跟本宫没关系,也跟皇上没关系,是将军府的事,顺便牵扯了宁安侯世子!……”
李氏额头冒出细密的汗。
竟然因皇后这句话庆幸起来,庆幸这件事跟皇家没有关系,不然卫其娇就惨了。
“……所以呢,本宫已经让人去请了宁安侯世子,好还卫四姑娘的清白,也好还余姑娘一个清白。”
两个人的清白总有一个不清白!
李氏左眼皮子狠狠跳起来,她眨巴了两下眼,左眼不跳了,然后右眼开始跳起来。她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卫其娇在听到宁安侯世子已经过来时,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她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猜错,余念娘的那只金钗肯定有问题,可余念娘除了之前表现过一瞬间的慌乱,直到现在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她安静的有些凄然令人同情,更让她感觉到的是一种无所畏惧,和胜券在握。
难道她猜错了?
卫其娇心里越来越乱,脑子冷静下来她越来越清楚自己今日干了何等愚蠢的事。可做也做了,现在只能想办法让她所说的变成现实,让余念娘虚假,面目可憎的一面让皇后娘娘和宁安侯夫人知道。
但她现在所说的已经很难让众人相信,只有卫夫人的身份能说上话,能帮她,可是卫夫人刚才在御花园却一个字不问就先冲上来给了她两巴掌,这还是她大伯母吗?难道她不知道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卫其娇泪眼婆娑的看向李氏,现在也只有她娘能帮她了。
李氏看着卫其娇,心中越来越不安,她只听宫女说卫其娇在花园和余念娘吵架,骂了余念娘,同时还诬陷宁安侯世子,可现在看来,好像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简单!
很快池郎宜就过来了。
看见自己亲弟弟,皇后神色一下和蔼了许多,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问他:“什么时候进宫的?怎么也不来瞧瞧本宫?”
虽是姐弟,但礼法在。
池郎宜抬手朝皇后行了一礼:“进宫有一会儿,臣和皇上去过御花园了,不过臣只在花园里站了一会儿。”声音又粗又难听,夹杂着一种沉闷气虚感。
皇后一惊:“你的声音……”然后满脸心痛,盈盈的眸子蓄满了泪水。
一旁的宁安侯夫人已经淡淡的道:“皇后不用担心,他这已经是老毛病了,稍有不适就会加重,顶多也就是说不了话,成了哑巴,人总归是死不了的。”说的轻描淡写,就跟不是自己儿子似的。
卫夫人这是第一次听宁安侯夫人在外提起池郎宜,没想到如此态度,让她有些许惊讶。
听了宁安侯夫人的话,皇后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身后的安定郡主端起了茶杯递给皇后娘娘,温声道:“娘娘从花园回来一口茶都还没喝,不如先喝口茶,再听宁安侯世子说吧。”
皇后拿下帕子,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接过安定郡主手中的茶,应了一声,喝起茶。
余念娘不由暼了眼安定郡主,暗道能待在宫里的人都不简单呢!
皇后放下茶杯,看向池郎宜:“都来了也不过来看本宫,你瞧瞧,你若肯过来看看我,也不至于有这些事了。”那语气根本就是没相信过卫其娇的话。
卫夫人心都凉了半截。
池郎宜面无表情:“臣什么事也没做,能有什么事。”
卫其娇脸色更加惨白。
“你呀你呀!”皇后抿嘴笑了,对他这性子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面对卫夫人等人,皇后对池郎宜的维护表现的明明白白,她根本不用做表面功夫避嫌,或者是根本不想,觉得没这必要。
“好了,你说说怎么回事?”皇后看向卫其娇,语气随和,却有令她不得质疑的威严和冷意。
卫其娇咬着唇,低着头,心中不知道是悔还是恨?皇权面前,哪有她反抗的余地。
“臣女寻找耳环的时候看见世子爷的……”
中间当然不能再说池郎宜在花园里等人,只能说余念娘去花园寻人……卫其娇这会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蠢透了,明明是抓余念娘偷偷幽会,结果她自己跳了坑,把将军府给卖了。
池郎宜冷冷的听完卫其娇的话,最后面无表情的向皇后道:“臣的确在御花园站了会,也的确遇见过余姑娘和卫姑娘,不过余姑娘是经过花园,与臣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不过卫姑娘却是自己明明找到了耳环,却告诉臣没有找到,让臣帮她找耳环。可惜,不巧,臣却捡到了余姑娘的金钗!”
池郎宜的话当然没有人怀疑,在古代社会,身份越高,所说的话越有权威性,越没有人怀疑。
李氏这会才知道卫其娇到底闯了什么样的祸,她恨不得立刻给她两巴掌,怎么能干这种糊涂事。
卫其娇则满脸不敢相信,以至于忘了面前站的都是什么人,她大叫指着余念娘,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的,她根本没有这种金钗?”
卫夫人则在心里默念,悔阿!
余念娘看着卫其娇,认真的道:“我以前的确没有这种钗,也不会去买,不过这只金钗不同,我对长辈赏赐的,东西一向都很上心的。”
“你说谎!”卫其娇反驳道。
余念娘脸上没什么神情的看着她:“我没有说谎,这只金钗是夫人,上午赏赐给我的?”
卫其娇瞬间瞪大眼睛。
皇后看向卫夫人。
卫夫人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那只钗确实是臣妇早晨给念娘的。”
卫其娇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简直就是一场笑话。她指着余念娘:“可是你明明说这钗对你很重要,是你们你情我愿……”
余念娘点头:“是啊,这金钗,的确是夫人,自己给我的,我,非常喜欢。”
什么非常喜欢,之前明明说的是不喜欢戴金钗。
“可是你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一番情谊。”卫其娇瞪着余念娘。
余念娘古怪的看着她:“四姑娘好奇怪!夫人为人,随和可亲,她待我如,亲身子女,我待她亦如,自己的,长辈,这番情谊自是一般人,不能比的……只可惜……”余念娘叹了口气:“原来夫人并不,怎么喜欢,我。”
卫其娇只听见余念娘前面的话,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上了余念娘的当,她愤怒的瞪着余念娘,向皇后大喊大叫:“皇后娘娘,她故意的,她故意的诱导我……是她骂我在先……”
李氏吓了一大跳,忙捂住她的嘴,诚惶诚恐向皇后告:“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余念娘则垂着眼眸,一脸落寞:“我自小就,有哑疾,在皇宫里唯恐哪里,做的不对,就得,得罪哪位娘娘或夫人,面对,各府姑娘,深觉自己与她们是云泥之别,如何,如何骂你?”
言下之意,我连话都说不利索,怎么来骂你,诬陷你?
皇后娘娘等人深觉余念娘说的很有道理。可能因为宁安侯世子也有病,宁安侯夫人看着余念娘更是露出同情之色。
“这姑娘也不容易,瞧她做事行事应该是个懂事的孩子。”
李氏心里急的冒火。而卫其娇则气的要死,为什么没人相信她?
皇后很赞同宁安侯夫人的话。她仔细看了看那金钗,样式老沉,的确是适合年龄大点的妇人戴的。而且她觉得依着池郎宜的脾性,若真是他送的,他定然是坦然的承认,承担该自己的责任。
不过后面的事怎么样,皇后就不想管了。只让卫其娇回去面壁思过。
宁安侯夫人也很大度的道:“……幸好没别人看见,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责罚就算了吧!”
卫其娇污蔑余念娘,误会宁安侯世子,这惩罚已经够清了,不说出去,其他人谁也不会知道。这责罚即不会遭受皮肉之苦,也不会让她丢失颜面。
虽然这样说,不过卫其娇在皇后心目中的印象就再也无法修复,与皇子妃的位置就无缘了。
从坤宁宫出来,卫其娇脚下都是虚的,她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却还没有领略这件事给她带来了后果。
李氏怨恨余念娘,因为她把卫其娇毁了,让将军府沦为了笑柄。
卫夫人则心情复杂很多,宽慰了余念娘几句:“……这件事等回府再慢慢向你解释,四姑娘做错事,说错话,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卫其娇有李氏陪着先回了将军府,卫夫人勉强换上笑脸重新去了御花园。而余念娘则慢悠悠的在花园里逛,她走的不快不慢,边走边看,很有闲情逸致。
卫夫人心里来气,就道:“今日宫里人多,难免有男子到御花园来,你还是像其他府的姑娘一样去猜字谜吧,免得遇见不该见的人又惹出事来。”
“是。”余念娘立刻应道,神色很是恭敬。
结果卫夫人走在前面,她依然在后面慢悠悠的逛。
卫夫人气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快步两下三下就把余念娘甩的无影无踪。
眼不见,心不烦!
等回到将军府后,卫鸿山还没回来,卫夫人直接去了南苑,李氏正泪眼婆娑的坐在屋子里,而卫老太太面色铁青。
看来老太太事情都知道了。
卫夫人行了礼,先告余念娘的状:“……明明叮嘱了她不要乱跑,偏偏把话当耳旁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说话也不经大脑,完全没把将军府放在心上……”
接着又数落卫其娇:“……一个姑娘家竟做出这种事,那可是宁安侯世子,让将军府的见面往何处放,府里还有三位姑娘呢……”
最后埋怨李氏:“……既然知道她是个口直心快的,你和二弟就没多想想能不能告诉她……现在好了,过不了几日整个京城的人都会认为我们将军府欺负一个孤女……想方设法让别人退掉婚事,然后找了借口幌子将她留在将军府,其实是为了遮掩……”
李氏也气的浑身发抖,看着卫夫人不敢置信的道:“大嫂,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呢?其娇可是你的亲侄女,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卫夫人抿了抿嘴:“我也没帮着她说话啊!”
“可你这意思不是埋怨我们吗?”李氏委屈道。
“难道不是?”卫夫人看着李氏。
李氏又气又失望:“我原还想着都是将军府的人,其娇出了事,你当时就算不帮她,也别落井下石啊!”
卫夫人满脸惊诧,不敢置信的道:“我什么时候落井下石了?”
“你没有吗?”提到这个李氏就来气,听卫其娇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即气卫其娇不懂事,又怨卫夫人袖手旁观,更恨余念娘作对。
“出了事,皇后娘娘和宁安侯夫人还未说什么,你就先冲上去给了其娇一耳光,你这不是告诉皇后娘娘,全都是我们其娇的错吗?难道这不是落井下石?”
卫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时她们就听见卫其娇在骂余念娘,而且卫其娇还在编排将军府,她不先给了卫其娇一耳光,难不成去打没说话的余念娘,帮着卫其娇助威,继续编排将军府,骂余念娘?
“我不那样,她能停了嘴吗?她一个已经要找婆家的姑娘了,难道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厚颜无耻的去勾引宁安侯世子,将军以后还要不要在朝堂立足,二弟以后还想不想回京城了,府里其他三个姑娘还嫁不嫁人?我们其宇还要不要娶媳妇?”
李氏耷拉着脸,再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