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伯府是个四进的宅子,景致宜人,环境优美。诗会设在府内的大花园内,佟伯爷夫人怕日头太大,晒着众位夫人太太姑娘,特意将诗会设在有花藤架子的地方,其它地方则搭了架子,让人在上面铺了双层暗色的薄纱,这样阳光照射下来即不会太强,也不会太热,纱薄透风,也不会觉得闷热。
写诗作画的案几置在园子前头,两侧安置了无数桌椅供人歇息,桌上放着茶水和点心,构成了一个休息区。各府夫人太太和姑娘们可以在休息区内喝着茶水,吃着点心,说着家常。
而休息区的后面有两条长长的青石板路,路两旁栽种着各种花草树木,树上挂着各种形状,各种图案的灯笼,大的小的,一直绕过整个花园的路径小道,比正月十五的元宵灯会还要漂亮。
佟伯府的这个诗会同以往的有些不同。借鉴了元宵灯会,吟诗作画随意,还在灯笼上设置了灯谜,对联,只要答对的人,便可以将灯笼取走。
余念娘等人到的时候差不多申时中,园子里已经来了许多人,有三两在一起说话的,有上前作诗作画的,还有不少在园子里猜字谜,对对联的。
卫夫人领着余念娘先去见了佟伯爷夫人。
佟伯爷夫人姓魏,出自京城魏府,钦天监监正魏大人乃是其父亲。她今年四十有五,长得端正,保养得好,看起来像四十来岁,说话温雅,举止得体,和世家大族的贵夫人一般无二。而伯父爷夫人的弟弟魏豹有一个儿子,魏潜,已经与卫其雪订亲。
佟爷夫人旁边站着一个年龄与其相仿的妇人,是佟伯府的姻亲之家韩府,翰林院庶吉士韩明士的太太刘氏。
刘氏是太原府的人,其父乃太原府卫所千户,她的女儿韩云锦正是佟伯爷夫妇的大儿媳妇。
佟伯府以前和将军府相交甚少,卫老太太到京城后,魏老太太和卫老太太相邀了几次,现在卫其雪又和魏潜定下亲事,两府就成了姻亲,因此,佟伯爷夫人一下子觉得将军府亲切了许多,就像自己人一样,见到卫夫人亲自带着府中几位姑娘过来,佟伯爷夫人立刻笑着迎上去。
“卫夫人稀客稀客啊!”
卫夫人对这种交际应酬信手拈来,当即也笑着走近佟伯爷夫人,亲热的拉了她的手,笑着道:“伯爷夫人见笑了,初次来,小小心意,夫人莫见笑。”后面下人送上礼品。
佟伯爷夫人很有些意外,不过是来参加诗会,恐怕来的宾客当中只有将军府是带了礼的。她立刻更加热情了几分:“卫夫人客气,来来来,请坐。”马上吩咐下人上茶,顺便看向卫夫人后面的几人:“哟,这几位都是将军府的姑娘吧?”对身旁的韩二太太刘氏道:“瞧瞧一个个长得跟花儿似的,又端正又漂亮。”除了余念娘,卫其玉三人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只不过卫其雪因惦记卫其娇的事精神差了些许。
但现在见到佟伯爷夫人,生怕她对自己不满意,忙打起精神来。
卫夫人就指着卫其玉三人道:“这是将军府的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看向余念娘:“那是余姑娘。”接着又解释:“四姑娘因为昨日染了风寒未来。”
佟伯爷夫人立刻笑吟吟的看向卫其雪:“原来这就是将军府的大姑娘啊,长得果然端正。”
卫其雪微低着头,垂着眼眸,露出白皙的脖颈,整个人亭亭玉立,闺秀淑雅。佟伯爷夫人虽是魏潜的姑姑,可是身份比魏潜的母亲高贵,见佟伯爷夫人,她觉得比见魏潜的母亲还让她紧张,苍白的脸上因为紧张泛起红晕,反倒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水灵。
佟伯爷夫人暗自满意,和谒的拉了卫其雪的手:“我就喜欢你这样性子好的姑娘,以后有时间多到佟伯府来玩。”
卫其雪满心欢喜,将卫其娇被罚的忧愁抛到了脑后,端端正正的给佟伯爷夫人行了礼,温温柔柔的应道:“是。”
佟伯爷夫人很高兴,当即将手腕上的玉镯子退下来,亲自给卫其雪戴上,和善的拍了拍她的手,这才看向余念娘三人,笑着道:“园子里准备了点心,还可以吟诗作画猜字谜,都随意一些,玩得尽兴!”
余念娘三人行礼。四人一前一后去了花园。
佟伯爷夫人热情的招呼卫夫人坐下,韩二太太跟着在对面坐下,下人上了茶,三人说起话。卫夫人笑着称赞这次诗会办得特别与众不同,很有意思。
佟伯爷夫人脸上笑意更深,看了眼韩二太太,对卫夫人道:“这全都是云锦的主意。”
卫夫人很意外,看向韩二太太:“只知道韩太太的姑娘贤淑端庄,长得标致又漂亮,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原来还很会持家呢!”
“那是。”佟伯爷夫人立刻一脸与有荣焉的道:“咱们府上现在的宴席都是云锦在管,我是上了年纪想不出她这新奇的主意来。”
韩二太太谦虚的笑:“这哪能算她的功劳,那是有伯爷夫人在后面指点她呢!”
这话佟伯爷夫人听得很顺耳,就笑着对卫夫人道:“所以,这找媳妇得擦亮眼睛呢!像卫夫人的两位姑娘生得就很出色。”
“伯爷夫人太夸奖了。”卫夫人微微的笑。
“二姑娘有十六了吧?不知道说亲没有呢?”韩二太太立刻笑着道。
卫夫人矜持的摇头,随意的道:“我和将军都希望孩子能多留两年,所以,也没着急,这儿正打算先看看再说呢。”
“夫人说得太对了……”佟伯爷夫人立刻附合,很有同感似的道:“该瞧瞧了,有合适的先定下,然后再商量成婚的日子……”说着又问旁边侍候的:“伯爷呢?回来了吗?不是说礼部郎中今日要来家里作客吗?”
贴身丫头立刻道:“回夫人,伯爷昨儿说的是这个时辰,要不奴婢遣人去瞧瞧……”
“算了算了。”佟伯爷夫人摆手,笑着对卫夫人道:“咱们府上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伯爷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不过,礼部郎中今日说要过来……就是户部尚书大人的二子,五行石,卫夫人知道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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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念娘一边走一边暗暗记下路,免得一会儿又走错地方。几人由佟伯府的下人领着到了花园,此时,天色尚早,众人差不多都坐在休息区喝着茶水吃着点心。
园子里人多,来来去去,有人注意到余念娘几人也没在意,卫其玉等人在中间找了个位置,余念娘则在后面随意找了个座坐下,下人上了茶水,端上可口的点心。
今日她带了五彩和玲珑出来,孙妈妈留在将军府看家。
诸如此般的宴会一般都吃不到什么东西,所以,出来的时候三人就先吃了点东西垫肚子,余念娘这会儿也不怎么饿,不过,她还是吃了几块点心。
左右坐着的人都不熟悉,她也没习惯去主动和人攀谈,于是,余念娘坐在位置上无聊的听着左右的人聊东说西,等到酉时钟时,暮色西沉,佟伯府的下人们将花园里的灯笼全部点亮,整个园子瞬间像夜空中的繁星,明亮闪烁,十分的有趣好看,这会儿倒真有些像元宵街市上的灯会了。
众人纷纷起身去逛园子,余念娘带着五彩和玲珑寻了一条人少的道走去。
比起现代的灯会这还差得太远,不过,佟伯府的灯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只看那各种灯笼的形状,还有不同的颜色便知道,要想准备这么一场复杂的灯会,至少得提前一个月开始做这些灯笼。
佟伯府这次的诗会表面和佟贵妃没有关系,只要是个明白人就知道,要是没有佟贵妃的授意,佟伯府怎么也不敢在皇后娘娘请了众府夫人太太进宫后,他们立刻也请众臣功家眷,谁敢这么跟皇后作对?除了佟贵妃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余念娘看了看灯笼上的灯谜,差不多都是字谜和对联,这些东西就是余念娘的弱项,她只欣赏了下各式大小玲珑的灯笼,沿途当然少不得要遇见了一些认识的人。
例如王伶英。
今日的王伶英有些奇怪,看见余念娘的时候先愣了愣,然后只淡淡的向她点了点头。
后来玲珑就问余念娘:“姑娘,王姑娘怎么看着怪怪的?”
余念娘摇头。她记得以前王伶英看见她每次都会主动过来跟她说话,这次的确有些奇怪。
另外有一些并不熟悉,点头之交的,朝中官员大到三品大员,低至六品小官家眷,全被一张贴子网络这儿。最让余念娘好奇的是,她居然看见了安定郡主。安定郡主可是常年在坤宁宫伺候皇后的。
但这不是她操心的事,余念娘绕过花园,在走到假山石后再次遇见了王伶英。
王伶英一改刚才的疏离,主动上前招呼余念娘:“……佟伯府寻常是不办宴会的,但只要宴请大家总是做的不同常人。”
余念娘不知道她要干嘛,接了句:“确是不同。”
“刚才我瞧见卫大姑娘几个在那边,余念娘怎么没同她们一路?”王伶英笑着道。
余念娘看着她,脑子里隐隐有种预感。
“没有。”
“哦”王伶英道,眉宇间犹豫了下,又问:“今天怎么没瞧见卫四姑娘?”
余念娘就笑了,看着她道:“原来王姑娘挺关心将军府的。”
王伶英脸红了下。
“四姑娘身子不舒服,没来。”余念娘道。
“原来如此……”然后磨磨矶矶的跟余念娘说出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
余念娘微笑看着她,坦言道:“我这个人向来直来直去,最烦弯弯绕绕,王姑娘若有事的话,不妨直说。”
王伶英脸上闪过尴尬,犹豫了下,终于看向余念娘,认真的道:“余姑娘和宁安候世子熟吗?”
余念娘眉梢微挑,总算知道原因了,实话实说:“不熟。”
王伶英心中暗松了口气,咬了下唇,道:“我和卫四姑娘见过几次面,并不熟悉,不知道她与宁安候世子……”
“关于这个问题,王姑娘你可问错人了。”余念娘打断王伶英的话,淡淡的道:“我与卫四姑娘也不熟,况且,我只是暂居将军府。”
王伶英看了余念娘一眼,并没有因她的话生气,只道:“我自是相信余姑娘的,余姑娘为人坦诚,当然不像有的人表里不一,既然如此,那我不打扰余姑娘了。”
说罢,王伶英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去。
余念娘看着王伶英离去的方向良久,怎么也没想明白王伶英是怎么知道的。
玲珑和五彩走了过来。
“姑娘,她这到底是想干嘛呢?”玲珑一脸莫明其妙。
余念娘看了眼五彩,别有深意的道:“找心安!”
“心安?”玲珑一脸迷糊。五彩也是满脸疑惑。
“是啊!”余念娘勾了勾嘴角,朝园子方向走去。
所以,她才给了王伶英她想要的答案呗。
尽管她没有说实话,不过,对于王伶英指的那种熟悉,她是没有撒谎的,她和池朗宜确实不熟!
而在园子里逛了一圈的卫其玉和卫其颜正闷闷不乐的站在一棵树下。卫其颜不高兴的发着小脾气。
“今儿一个个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怎么对着咱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卫其玉也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好些府上的姑娘都对她们爱理不理,除了那些府中长辈官阶小的态度恭敬以外,以往跟她们有说有笑的人,今日都离她们远远的。
“难道,是四妹的事被人知道了?”卫其玉道。
卫其颜立刻惊呼出声:“怎么可能?”说完一下捂住自己的嘴,见四下无人,这才对卫其玉道:“不是说没人知道吗?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皱起眉头,脑子飞快的转:“难不成是余念娘说出去的?”
卫其玉摇头:“应该不可能,她也是和我们一起进来的。”
“那到底是谁?难怪我瞧她们一个个眼神都怪怪的,难不成真把卫其娇那个蠢货的话当真了?”卫其颜一脸愤怒:“早知道她会干这种蠢事就不应该让她进宫,现在好了,恐怕整个京城都在看将军府的笑话。”说完她又觉得很不公平:“本来就是余念娘寄居咱们将军府,将军府供她住供她吃穿,应该是她感恩戴德才对,怎么现在成将军府的不对了。再说了,婚事她本来就配不上……”
“住口。”卫其玉轻喝,板着脸看着卫其颜:“你忘了四妹的教训了?也不瞧瞧这在哪儿?”
卫其颜深知自己差点犯错,老实的住了嘴。
“好了,做错事的又不是咱们,甭管别人怎么看,我们得坦荡才行。”卫其玉毕竟年长卫其颜,叮嘱了妹妹几句,两人再次去了花园。
等两人一走,从不远处的亭子后面的树丛后走出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刚与余念娘见过面的王伶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