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给官差带走。
李家哭声一片。
李老太太边哭边骂孙尚荣六亲不认。
崔氏却边哭边将捂脸的手指分开一条细缝偷觑丈夫,李忠若是这次能给砍了脑袋,丈夫再也不用担心弟弟会抢李家家业了。
大春和二春身强体壮哭的震耳欲聋。
小喜和小福嘤嘤啜泣。
三春没有哭,定定的想了一会子转头就走。
李孝喊她:“哪去?”
三春回头:“出去打听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孝喝止:“你一个姑娘家成天的抛头露面,回房待着。”
李老太太却突然想起什么,对李孝道:“三春不是马上要嫁给果郡王了么,她二叔的事你赶紧求果郡王过问下。”
啥啥啥?三春瞠目结舌。
李孝猫着腰垂着头,显然毫无底气,迟疑着:“我同果郡王并不熟,再说人家一个堂堂王爷能见我?”
李老太太不高兴了:“你经常往王府送猪肉,还送过农用家什,怎么就不熟悉了。”
李孝哭笑不得的样子:“我每次去连正门都不能走,只从后头的小角门进去,能见到的也只是厨房管事李全,莫说果郡王,即便是大总管我都很少能见到。”
李老太太脸色一沉:“忠儿是你的亲弟弟,李家也只你们兄弟两个,他出了大事,反贼的罪名,也差不多会给砍脑袋的,你推三阻四不管,难道让我一个老太太去求果郡王。”
给母亲一顿排揎,李孝也自知理亏,道:“您老这不是逼我么,行了我去找李全想想法子。”
方想走,李老太太怒道:“李全顶个屁用!”
李孝双手一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一不是官二不是匪,我不能找门路又不能劫狱,您让我怎么办?”
崔氏见婆婆逼得丈夫快哭了,撇嘴道:“一个进去了,您老想把另外这个也搭进去么,子儒他爹若是出了事,这一大家子靠谁养活?”
道理没错,李老太太叹口气,将烟袋掖在衣襟处,一骗腿下了炕:“行,我谁都不逼,我找孙尚荣讲理去。”
李孝一把拉住她:“若是能讲理,弟弟就不会给抓走,您老也听那官差说了,有凭据有证人,您去了也没用。”
崔氏讥讽的一笑:“还想象上次那样?上次是给孙夫人赶走的,这回差不多就是给孙大人赶走。”
给媳妇笑话,李老太太怒不可遏,抽出烟袋就想刨过去,三春见家里乱成一锅粥,忙拉住李老太太:“您别急,我去找果郡王。”
李老太太慢慢看向她,对啊,怎么忘了,果郡王喜欢三春,她去或许比李孝去都合适,于是道:“见了王爷,好好的说,你二叔怎么可能是反贼,再说他是在王府当差的,他孙尚荣有什么权力抓王府的人,不过,王府大概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说着从身上摸出几个钱塞给三春:“门房还是需要打点下。”
三春低头看看那钱,磨得光亮可鉴,不知老太太藏了多久,她推开老太太拿钱的手:“我记下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走。”
李孝想拦着,李老太太哼了声:“你能办成你去。”
李孝只好默不作声。
三春先回了自己房内,上了炕,从炕柜里翻出存了很久的私房钱,还是太少,忽然发现那包着男装的包袱,若有所思,然后抱起包袱出了房门。
她并不想去求允礼,人家是皇亲国戚,彼此身份悬殊,求也不一定好用,更何况瓜田李下,还是不要见那个冷血的家伙为好,想打听下李忠到底为何被抓再想法子救人,这年头,没钱办不成事,打听事想救人都需要钱,所以她离开庙寺街,往热闹处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一个招牌上写着“裕仁当”,她抱着包袱走进了当铺,擦身过去个男人,数着手中的大子唉声叹气,甭问,定是逼于无奈,当了物事又没得多少钱。
三春来到那高高的柜台前,齐刷刷探出三个朝奉的头,见是个小姑娘,居中那位问:“当什么?”
三春踮脚将包袱递上去。
某个朝奉打开包袱看了看,然后将里面的衣裳捧给居中的那位看,那位应该是皮头儿,扫了眼便落了价:“一两银子。”
三春顿时嚷了起来:“三件呢,怎么也得五两银子。”
那皮头儿用手指勾起瓜皮小帽,讥诮道:“这也算一件?”
三春反问:“你头上的帽子不花钱白来的吗?”
皮头儿见是个伶牙俐齿的,也不废话,直接撂价:“一两银子,爱当不当。”
先甭说这身男装值不值钱,当铺里的人,真比戏台上的角儿还会扮戏,一看货二看客,见三春不过一个小姑娘,觉着好拿捏,所以才狠狠杀价,且保证自己镇定自若,像是有理有据。
三春着急打听李忠的事,横竖这衣裳是偷来的,算是白得,就道:“拿钱。”
皮头儿喊票台开票据,三春手一摇:“不必了,我没打算回来赎。”
皮头儿心说真是个傻子,想卖何不去夜市呢,既然对方确定这是死当,何乐而不为,取银子递来。
三春接了一两银子在手,感慨:“太少了。”
皮头儿怕她反悔,想气走她,所以将手往门口一指:“往西走百多步便是倚红楼,想赚得多去那里,你这小模样,甭说,能值五十两。”
顾名思义,三春也知道倚红楼是什么地儿,听他羞辱自己,待想发作,忽而心中电光石火般,灵机一动道:“你们这里,当人吗?”
柜台里的三位皆愕然
三春解释:“我的意思,我把自己当在这里,三天后过来赎人。”
几个朝奉忍不住笑出声来。
皮头儿也笑出一脸的褶子:“这事新鲜。”
话音刚落,身后有人问:“什么事新鲜?”
皮头儿一回身,见是少东家,忙施礼:“您来了,是这位姑娘,她想把自己当给咱们。”
那少东家探出头来看三春,丽质天成,浑如璞玉,于是吩咐皮头儿:“问她,当多少钱?”
三春仰头,见是个粉面书生,道:“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