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没等应嬷嬷出去打听,老宋已经带着她那侄女来了王府。
“这么早?”
正用膳的钮钴禄氏有些意外。
“叫她们外头等着。”
应嬷嬷吩咐传话的丫头。
对于老宋吹得天花乱坠的那个姑娘,钮钴禄氏也想先睹为快,遂意兴阑珊的用罢饭,漱了口吃了茶,移步花厅,坐稳了,淡淡道:“叫进来吧。”
应嬷嬷给旁边的丫头使个眼色,那丫头便走至门口,外头刘婆子和老宋,一个就忐忑不安,另个就满面春风,见丫头说大福晋叫进,老宋眉开眼笑,一拉旁边那女孩的手:“走。”
刘婆子亦步亦趋的随着她们进了花厅,见钮钴禄氏端坐在花梨木透雕嵌玉的椅子上,一脸肃然,刘婆子便跪了下去。
老宋也识趣,拉着那女孩随着她跪,三人给钮钴禄氏请安,道吉祥。
钮钴禄氏悠长的嗯了声,极尽雍容和尊贵,示意三人站起,然后专注的看去那女孩,心里一个激灵,口中也不易察觉的吸口冷气。
那女孩低垂着头,只是得见其面颊的一隅,还有微微露出衣袖的手指,那白皙的肤色也是让钮钴禄氏为之一震,那不是一般的白,如寒冬雪,却比雪莹润,而那身姿如春柳,未动一步,已然婀娜多情。
钮钴禄氏捏着帕子的手朝向那女孩:“抬起头来。”
老宋拽了下女孩:“大福晋叫你抬头呢。”
女孩于是徐徐扬起小脸。
钮钴禄氏就难以自持的笑了,这女孩不单单肤白,还貌美,果然老宋不是吹嘘,那女孩的眉眼比三春更精致,大抵因为害羞,抿了下嘴,腮边便荡出两个梨涡,更为她的美貌增益不少,若说有什么欠缺,钮钴禄氏想了想,这女孩唯独没有三春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璞玉之气。
再观其穿戴,藕荷色的衣裙,是汉人女子打扮,把她的肤色愈发衬托得玲珑剔透,如新禾破土,杨柳才发,美不胜收。
又看其头上,没有多余的首饰,只在发髻旁插着个簪子,簪子一端镶着颗珠子,给如墨的秀发一衬,那珠子便恰到好处的画龙点睛了。
她脚上穿一双雪白的缎面软鞋,鞋尖绣着绯红的花朵,似海棠,如桃红,微微一动,裙角摩擦鞋尖的花朵,恍惚中便是满园春色。
天生的会打扮。
钮钴禄氏心满意足,也不免有些隐忧,于是道:“你们回去吧。”
老宋一愣:“大福晋的意思?”
刘婆子使劲一拉她:“大福晋叫回去,还不赶紧告退。”
老宋见钮钴禄氏面无表情,顿时心灰意冷,只好带着她那侄女再次给钮钴禄氏行礼,然后告退而去。
她们一走,应嬷嬷便问钮钴禄氏:“福晋没看好那姑娘?”
钮钴禄氏缓缓摇头:“非也,我只是觉着这姑娘太有心机。”
应嬷嬷颇有些费解:“福晋从何看出呢?”
钮钴禄氏拧着眉头:“不是家穷么,却打扮得花枝招展。”
原来为此,应嬷嬷道:“为了见您,即使借钱,那也得打扮一番,这倒也没什么不妥。”
钮钴禄氏仍旧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倒还在其次,你看见没,她行止间落落大方,完全不是穷人家女子该有的拘谨怯懦。”
应嬷嬷想了想,点头:“那姑娘是很大方,完全不忸怩,也或许是为了来见您,给那老宋专门调教了吧。”
钮钴禄氏摇头:“还是小心着好。”
应嬷嬷道:“福晋既然不放心,这事就算了吧。”
算了?钮钴禄氏有些不舍,总归难得一见比她李三春还貌美的,且这女孩看着清秀,眼角眉梢又带着些许的狐媚,几分清丽,几分俏皮,几分风情,仿佛经过世事打磨,懂得如何揣摩男人心态,这种女人最容易让男人垂怜。
斟酌下,钮钴禄氏道:“你出去打听下,最好去看看她到底什么家世。”
应嬷嬷忙说:“我等下就去。”
不是她急,而是怕钮钴禄氏着急。
说走就走,回自己房中简单拾掇下,又找刘婆子问清那女孩家住哪里,即出了王府。
响晴的天,碧蓝的天上连一丝浮云都没有,风也不吹,街头杨柳正盛,桃红杏花却开得颓败,行人来来往往,穿的五颜六色,却比这春天光景还耐看呢。
应嬷嬷按照刘婆子指点的,道远,就雇了辆车,一路急行就来到那女孩的家附近,下了车,打发走车主,应嬷嬷听刘婆子说那女孩家姓燕,芳名燕五儿,应嬷嬷听了总觉有些风尘气,只等问过街坊,果然这里有户姓燕的人家,这家也有个女儿叫燕五儿。
应嬷嬷总算放心,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偷偷绕到前头,见燕家街门关着,只是穷苦人家,残垣断壁,她得以打墙的豁口处看见院内的情况,刚好是燕五儿端着一盆洗过的衣裳出来晾晒,一件件的,仰着头,伸着手,给阳光一映射,白得仿佛透明。
应嬷嬷还想,成日的这样劳作,竟然没能将皮肤晒黑磨粗,这姑娘可真是天大的造化,看也看了,打听也打听了,再无疏漏,应嬷嬷就赶回了王府,将这一情况禀报给钮钴禄氏。
钮钴禄氏舒心一笑:“让刘婆子告诉老宋,明晚将五儿姑娘送过来吧。”
这就是纳了的意思,应嬷嬷问:“福晋不同王爷商量下?”
钮钴禄氏呷口茶,神态怡然:“不必,这种小事叨扰王爷作何。”
应嬷嬷有些担心:“咱们爷那脾气,我怕适得其反。”
钮钴禄氏哼的一声冷笑:“告诉他,他一准不答应,还不如先斩后奏呢,总之我是嫡福晋,谁家纳妾这种事都是正房夫人说了算,我把人给他娶进门,他即使不同意,也不好将人家撵走,一个屋檐下住着,天长日久,养个猫儿狗儿还有感情呢,何况人呢。”
她想的是,纵使允礼对这燕五儿不能一见钟情,久而久之,也说不定就动了心呢,只要能将允礼的心打三春那拉回来,便是解决了一大祸端。
应嬷嬷笑道:“福晋高见,奴才这就去张罗,想咱们是什么人家,纳妾也不能马虎。”
方想走,钮钴禄氏道:“别张扬,弄得满城风雨不好。”
应嬷嬷明白,她是怕允礼知道,点头:“福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