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晚饭后,三春同十九姑在廊上乘凉,因明天十九姑即要赶往登州,三春还需叮嘱她一些事。
十九姑乃江湖人,从小就同师父神鞭张风里来雨里去的习惯了,见三春不放心的样子,道:“去登州,只需一匹快马,如无意外,来回不过十天半月,最多也就月余,我这里你没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你,你要假冒苏婉柔,容貌上倒不重要,想苏婉柔是大家闺秀,认得她的也就是苏家人了,而今苏家人悉数发配至宁古塔,我担心的是你一旦接近狗皇帝,必然有人为狗皇帝的安全去查苏婉柔的底,倘或那狗皇帝闲话问你苏婉柔的一些事,比方她的三亲六故,你能说出来吗?”
三春以手中的团扇驱赶着蚊虫:“这也正是我所想的,所以你从登州回来,最好能捎带一些有关苏婉柔并苏家人的事,可是苏家人都发配去宁古塔了,不知登州能不能探听出这些。”
十九姑微一沉吟:“若想知道苏婉柔的底细,有一人可帮你。”
庭中有花草,因这宅子荒废了很久,所以花草也都恣意的生长,这却是三春喜欢的方式,修剪得太规矩的花草,就像一个束缚太多的人,反倒失了个性,她正看廊外那一簇月见草,听十九姑说有人可以帮自己,她把目光收回,问:“谁?”
十九姑迟疑下,说的有些胆怯:“海大川。”
三春立即回绝:“不成,我不想与那些人来往。”
十九姑似乎知道她会如此说,也明白她不想同海大川那些人来往的原因,其中涉及到允礼,海大川和他的兄弟们不仅仅想杀雍正,也想杀允礼允祥等雍正的虎翼,十九姑试着劝道:“你可以同海大川谈谈,倘或他有诸多要求,你再拒绝不迟。”
这倒可以,三春想了想,反过去劝十九姑:“你我只想给亲人报仇,但海大川那些人不同,他们反的是朝廷。”
言下之意十九姑也明白,反叛朝廷,意指江山,假如能夺了他爱新觉罗氏的江山有什么不好呢?忽然想起允礼,也就释然三春为何如此说,点头:“我懂的,不过你到底见不见海大川?若见,我帮你安排,然后再去登州。”
三春犹豫不决,想着现如今自己身边除了个十九姑可以派上用场,只有荼蘼和如意两个丫头,为了节省时间,当得利用可利用之人,于是道:“好。”
李忠的死,给十九姑触动极大,这个以前行事莽撞嘻嘻哈哈的姑娘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办事虽不能说特别稳妥,也好过以前很多,她次日上午就找到了海大川,并定下当日午后,在某个茶楼三春约见他。
听闻三春想见他,海大川万分高兴,早早于茶楼等待,至三春到时,他已经独自喝光了一壶茶。
彼此见过,简单客套,本着道不同不相为谋,三春不想与之啰嗦太多,开门见山道:“想必我来见你的原因十九姑已经跟你说了。”
海大川殷勤的为她斟满一杯茶奉过去:“说了,吕小姐放心,我手下兄弟众多,查苏婉柔的底很容易。”
三春微微欠身表示谢过,想着不好白白麻烦人家,就道:“那么请开个价吧。”
海大川哈哈一笑:“吕小姐这样说岂不是太生分了么。”
三春一摆手:“我们本也不熟,还是明码实价好办事,金子银子要多少?”
此是雅间,她身后的荼蘼听了一惊,心说咱们粗衣陋食,你哪里有金子银子给人家呢?
三春手中自然没有,但她会偷,所以不怕海大川狮子大开口。
见她一直保持着距离,海大川仍旧笑容满面:“我曾经和我的那些兄弟们也不熟,可是为了一件事,我们现在比亲兄弟还亲,成总舵主不在了,但他的儿子还在,成少主就会驾临京城,在他到来之前,京城这一块的事先由我管着,听闻吕小姐肯冒险进宫杀昏君,我不知有多高兴,且把这事飞鸽传书给少主了,当然,为了安全起见,除了我和少主,吕小姐准备进宫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是一心为吕小姐打算,吕小姐竟然说与在下不熟……”
话一顿,目光中有隐隐的失落。
三春催促他:“你还是开个价吧。”
海大川抿口茶,挑起眼皮意味深长的看了三春一眼,缓了缓才道:“若我的价码是……杀果亲王呢?”
三春起身就走:“告辞。”
海大川慌忙起身拦住她:“吕小姐何必动气呢,这个价码不成,那我再开个别的,比如我想知道云啸其人,到底什么来路?”
三春慢慢坐了回去,扬眉笑道:“你才怀疑此人?”
海大川轻叹:“若不是成少主出现,我一直以为云氏药馆的东家云啸真的是成总舵主的儿子呢,还有,最近发生了几件事,死了不少兄弟,都是这个云啸设下的奸计。”
三春想,云啸至今仍以云氏药馆的东家做掩护,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同海大川这种人接触上,云啸对自己算是有恩,但谁让他是雍正的走狗,更何况自己必须还个人情给海大川,就道:“他是血滴子。”
海大川频频点头:“果然给我猜中了,行了,咱们这回两清了,至于苏婉柔的事,我会尽快查出的。”
该说的都说了,三春再次起身想走,忽然回头问:“成晋的儿子不是都陪着他给砍头了么,你说的那个成少主,会不会又如云啸一样,是个赝品?”
海大川微微一笑:“吕小姐放心,这个成少主是货真价实的,不过只因为他的母亲是成总舵主当年养在外面的外室,所以旁人并不知道成少主,也因为此,他才躲过那一劫,而今成少主出山了,当然是为了成总舵主报仇,并且,他有意见一见吕小姐。”
三春淡淡一笑:“免了,我说了,我们并不熟。”
话毕欲走,却听有人当当敲门,她只当是茶楼的伙计,见海大川过去开了门,进来的不是伙计,而是个青壮汉子,应该是海大川的手下,他扫了眼三春,一副欲言又止状。
海大川看向三春:“这是吕小姐,自己人,有话但说无妨。”
那人就道:“宫里来的消息,有关果亲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