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舒家人团聚的那一场,也算是步步惊心,三春简述了过程,听得十九姑直咋舌,好在有惊无险,三春也同舒兰亭认作父女,只是舒家人在京城,十九姑替三春担心:“总是个麻烦事。”
三春何尝不是这样认为呢,就怕舒家哪个人哪一处出了问题,舒兰亭倒是再三言明,会下死命给舒家人,要他们不准多说一个字,三春还是寝食难安,假如舒家人回了山东还好,人在皇帝眼皮底下,就容易出事端。
然已经这样了,唯有加快刺杀雍正,大事毕,自己或生或死,凭天由命了。
她想托付给十九姑的事,当然是希望十九姑就近保护舒家人,以免有人再行灭口。
十九姑听罢骇然:“怎么,竟有人想杀舒家人灭口?”
静香那里愤愤道:“姑娘该知道是谁。”
十九姑茫然:“我不知道。”
静香冷笑:“还能有谁,定是海大川那些人。”
十九姑惊诧:“他?”
见其不十分笃信,三春道:“他们所做,或许情有可原,是为了保护我,但怎么说舒家人都是无辜的。”
十九姑态度模糊,说话就吞吞吐吐:“他们,他们都是行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
不得了,一句话捅了马蜂窝,静香怒斥:“何谓妇人之仁,假如杀无辜者是理所应当,那么皇上下令杀了李二爷,就该是理所应当,他毕竟真的是以下犯上。”
更加不得了,这话触痛了十九姑的伤心处,霍然而起,怒指静香:“我师兄是行正义之事,是为了给三春报仇,你不过舒家的一个丫头,这么袒护舒家,人家未必领情。”
静香不甘示弱:“我看姑娘你是同海大川那些人打交道太久了,心肠变得如此硬。”
十九姑反唇相讥:“我看你才是在宫中住了没几天,学会拿大了,在我跟前拿皇家的款,呸!”
见她态度轻慢,静香怒不可遏,正想回敬过去,三春突然一掌拍在木榻上,震得自己虎口发麻,吓得静香和十九姑纷纷看过来,三春语气平淡,只是那脸色阴沉:“自己人先斗个你死我活,好啊,你们斗吧。”
静香垂头:“娘娘息怒,奴婢是,奴婢是……”
三春叹口气:“十九姑是不对,你也不必如此动肝火,她这个人是这样的,经常有嘴无心,你也和她相处过,不会不了解她的脾气,倒是你,一贯的稳妥持重,这次却沉不住气,只能说明你真如十九姑说的,进了宫,便觉得自己非同一般了。”
静香含泪,猛抬头:“娘娘,奴婢不是。”
三春仍旧沉着脸:“不是拿大,便是因为舒大人认了你这个女儿,你在维护自己家人,这本也没什么,但你不该提及李忠,死者为大,你这样说他,连我都气不过。”
静香噗通跪地,泣泪道:“娘娘恕罪,奴婢一向敬重李二爷,没有冒犯他的用意,只是打个比方。”
十九姑突然冲过来:“打个比方?哪有这样打比方的。”
三春眉头一横:“行了,我还没说你呢,舒大人知道女儿没了已经够难过,还极力配合我,实在难能可贵,你却说什么行大事者不该有妇人之仁,静香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中肯,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应该就是同海大川在一起,耳濡目染,变得心肠冷硬。”
各打五十大板,不偏向任何一方。
十九姑委屈的抿着嘴,怯怯道:“海大哥,他真的有那么差么?”
三春目光清冷:“海大川,还有成云天,他们所做,已经背离了成晋成老英雄的初衷,他们现在一心想着杀雍正反朝廷夺天下,根本不管无辜者死活,而我与你,只是为了给我们的亲人报仇,我们不想生灵涂炭,更何况雍正其实也算是个勤政的皇帝,他是我的仇人,但他不是天下人的仇人,我们这一场仗,没必要将天下人都牵扯进来,为此我已经同成云天撕破脸,之说以没将他赶出储秀宫,是觉着放他在眼皮底下更容易约束他。”
十九姑满腹疑虑:“海大哥和成少主所做的,怎么就会将天下人牵扯进来呢?”
三春语重心长道:“你不读书,不知道古往今来,无论春秋战国,或是汉末之乱,或是五代十国,打仗,百姓如何安居乐业,算了,这些大事本不是我一介女流该管的,我只是要你替我保护舒家人,防止有人对他们下手。”
十九姑答应的非常痛快:“行,这事就交给我吧。”
三春存着怀疑:“假如,要杀舒家人的是海大川呢?”
十九姑一怔,默了一会子,方道:“绝不姑息。”
三春长出口气:“打今天开始,你和荼蘼住进舒家,就近保护舒家老少安然。”
十九姑也无异议:“行,我回去就带荼蘼去舒家,可是他们会信我吗?”
三春琢磨着……
静香那里打腰间的香囊中拿出一物,是长命锁,双手递给十九姑道:“这是舒大人送给我的,你拿去给他,他定会信你。”
十九姑接了,忽然想起方才三春的话,恍然大悟道:“你该不会是舒大人的女儿?”
静香点头:“没错,我就是舒大人的女儿,只不过新近才与舒大人父女相认,这多亏了娘娘。”
十九姑嘿嘿一笑:“怪不得认识你时,就感觉你与一般的丫头有所不同呢,你骨子里就是官家千金。”
方才还吵的天翻地覆,此时她就全然抛在脑后,静香满心惭愧,道:“对不起,刚刚我言语多有得罪。”
十九姑不以为意的摇摇手:“没事,我脾气也不好。”
两个人相视一笑,泯了怨气。
三春也笑,用手指点着:“你们两个,一个就大大咧咧马马虎虎,一个就谨小慎微安安静静,今儿竟能吵起来,也算件稀罕事,行了,咱们出去吧,我也该回宫,耽搁太久,皇上会惦记,皇后亦会过问。”
十九姑嗯了声,忽然拉住欲走的三春,迟疑又迟疑,最后小声问:“海大哥说你很享受做皇帝的嫔妃呢,我当然不信,可是三春,听你的话,似乎那个狗皇帝对你不错,你不会真的给他打动了吧?不是有句话叫日久生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