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芽以为她的人生会波澜不惊地度过,念书、考大学、工作、结婚生子。从此她的生活中再没有杜君泽这个人。
系统已经三年都未曾联系过她,若不是菊花被一条虫子钻进去那感觉太难忘,牙芽真会以为这是一场梦。
系统君好奇怪,按理说,她不按照它的要求来,一定会违背它的计划,可系统从那天就再没动静。
也许是因为对家乡的思念,牙芽报志愿的时候,填了湘潭大学。紧张的高考备战,她早已把那个家伙藏在心里不去想,既然重生,那就开始新的人生,忘掉他吧。
高考成绩还没出来,怕牙芽郁闷,杨阳做了个决定,“为了陪你学习,我三个月没出去转悠,快憋死了。芽儿,我准备去青海一趟,你在家等成绩,还是跟我去体验一把?”
牙芽在家闲的快长出蘑菇了,欣喜地点点头,“好啊,除了我老家,真是哪儿也没去过呢。”
俩人都是行动派,立刻责采购:羽绒服、冲锋衣、工装靴、太阳镜、口罩、晕车药、红景天、止痛防暑药、维生素等等,买了吃的东西,出发。
2004年那会儿,还没有修好青藏铁路,去那边必须转好几次车。
反正也不急着去,准备妥当,二人从北京火车站坐车,直奔西安。
“叔叔,你去青海干嘛?那儿有什么新闻可报道吗?”
“牙芽,你听说过藏羚羊吗?”
“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杨阳面上带了些忧愁,“也是国际濒危动物。那么美丽的生灵,如今越来越少,大都是被偷猎者捕杀。所以这次去,是和朋友一起暗中拍摄,向社会揭发出这个黑暗现象。我们国家还好,主要是国外很多阔太太喜欢藏羚羊绒织成的沙图什,有需求就有猎杀,一条藏沙图什披肩就要用最少五只藏羚羊的毛绒编织。”
“好可恶!”周围几个乘客也在听他讲,不禁纷纷表示愤慨,“这样是要遭报应的迟早!”
“可惜,那里地广人稀,国家管制力度不够,偷猎者猎杀完之后,特别容易逃之夭夭,然后拿到境外卖。”杨阳一拳捶在桌子上,“这次一定要拍到偷猎者的罪行,公之于众。”
在西安逗留一天,第四天天上午,终于来到了青海西宁。
刚下火车,一股寒气逼人,牙芽很难想象得到,夏天怎么会有地方这么冷!哆哆嗦嗦,赶快穿上了羽绒服,“我的腿肿了!”
“正常,下午就好了,坐了那么长时间,肯定会有些浮肿。”杨阳见多识广,拍拍她的肩膀,拉着她出站。
虽然这里风景独特,可毕竟偏远,旅游业不是那么发达。火车站外面有几个本地小哥坐在摩托上,冲他们打招呼,“冷吗?!”
他们穿着普通的外套,根本不像自己这么夸张,牙芽点点头,“冷。”
“哈哈,你该多穿点的姑娘!”一个很豪爽的男人朝她乐。
杨阳过去跟那个男人商量好价钱,俩人分别坐上一辆摩托,往市区里面驶去。到了城东区,杨阳付了他们钱,背上包跟牙芽往巷子里走。
他的朋友常青不仅是个记者,还经营了一家青年旅店。
青旅的地址很偏,找了好久杨阳才找到。进到巷子里,迎面看到一扇古朴的木门,门环上面绑着彩色的布条,门上方的墙壁上刻着几个大字:秘境驴友集结社。就是这儿了。
推门进去,里面的布置极为充满了异域情调,院子中间载着一棵四层楼那么高的古树,上百条的彩旗从树干挂下来,配上院子里很有藏族风味的摆设,就像秘境一般。
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女子从屋里走出来,见到杨阳就笑,“杨记,可把你盼来了。这小妹妹是?”
“额……”杨阳平时都说这是他闺女,不过见到常青,却有些说不出口。
牙芽赶快说,“我叫牙芽,他是我叔叔。常青姐姐好。”
“你好!刚高考完是吗?来了这儿好好放松,你们把东西先放到房间,中午我带你们去吃饭。”常青很热情,帮他们把东西放好,到楼下拿了一瓶拉萨啤酒和酸奶递给他们,“喝点水先。”
杨阳灌了一大口啤酒,没形象地坐在沙发上,“爽!这啤酒真带劲。”
牙芽也凑过去,“叔叔,我尝一口吧。”
因为这里温度低,啤酒跟冰镇过一样,入口很凉。拉萨啤酒不像其他的啤酒一样,它没有苦涩的味道,喝下去特别爽,牙芽忍不住一口气把剩下的喝完,“嘿嘿,你们一会儿要开车,不能喝酒。我喝光了哦。”
杨阳跟常青大笑。
在西宁玩了一天,第二天,常青开车带着他们前往格尔木。
“牙芽,我们先去那边,等拍完了,再回来,我们一起去青海湖玩。”
“好!”
牙芽本以为一直会这样,走走、玩玩,却没想到,格尔木一行,竟是最后的欢聚。
常青在这里呆了五六年,期间也去过一次格尔木,对路程比较熟悉。一路上窗外都是蓝天碧草,偶尔能看到藏民放牧,心情特别舒畅。
北京环境污染严重,到了这儿,牙芽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蓝天。那种蓝,她一直以为是电脑技术做出来的,真正看到,又是一种震撼。
渐渐地外面的景色变了,车子很快就驶入了茫茫戈壁滩,一望无际,寸草不生。
到达格尔木时正是白天,牙芽差点被热死。这里昼夜温差很大,白天过暑晚上过冬。常青路熟,到一朋友开的旅店,把牙芽安顿好,休息一天,便和杨阳带着相机驱车往可可西里驶去。
杨阳说可可西里条件太艰苦,她一小姑娘吃不消,他们进山不是为了游玩,不建议她也跟着去。
在西宁还没事,到了格尔木,牙芽的高原反应很强烈,头痛的好像要裂开一样,闻到饭味就恶心。
常青托了旅店老板照顾好她,二人便驱车走了。
一连三天,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虽然旅店老板给她拿了药,不过效果不大。这里的饭菜味道、水质都跟平原不一样,强烈的膻味,她实在吃不消。最不舒服的是,便秘,整整五天,她都没去厕所。
住了一个多星期,高原反应终于对她没了什么影响。牙芽跟着旅店的驴友们逛市容、吃烧烤,还去昆仑山口转了转。
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民风也很淳朴。呆在这儿,牙芽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一个星期后,已经到了八月份,杨阳和常青终于回来了。
不寻常的是,他们的脸上挂满了疲惫、愤怒的惊慌。
杨阳也没有跟她多说,只是问询了牙芽的身体,便跟常青到一旁商量着什么。
还没到下午,杨阳突然让她把东西收拾好,驱车出发。走的很慌乱,牙芽的生活用品都没带。
“叔叔,怎么了?”
杨阳抽了根烟,叹气,“我们和巡山队员遇见了偷猎分子。我拍到了那几个人猎杀藏羚羊的罪证,没想到,被偷猎者发现。巡山队为了保护我们,他们,牺牲了。”
牙芽第一次见到叔叔抽烟。车里的气氛沉闷下来。
天色越来越晚,到了前方一个服务站,常青停了车,“去厕所不?现在不去,就得到第二天了。”
杨阳笑了笑,“只要你停车我就能解决,哈哈。”
常青笑着捶了他一拳,“牙芽你不去?”
“好困,我不去了。”牙芽躺在车后座,睡意朦胧。
隐隐约约,突然听得一前方响了一声。
牙芽一个激灵坐起来,“是枪声!”
这个声音她永生难忘,当初她的生命就是被一枚子弹终结。那催命的声音传来,牙芽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杨阳面色一变,立刻从包里掏出一把短小的手枪,探头查看,“牙芽,钻到车座下面,别出来!在车里千万别动,我去看看常青有事没。”
“叔叔,是偷猎者吗?”牙芽立刻抱着书包缩到车座位下面。
“可能。我们疏忽了,以为这次行动不会被发现。”杨阳来不及解释什么,立刻跑下车,猫着腰前行。
虽然她已经年满十八,不过个子不高、身体瘦小,蜷缩好,完全可以藏进去。
叔叔怎么会持有枪支?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她不敢闭眼,仔仔细细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可除了关车门的声音,只有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牙芽犹豫着,要不要钻出来看看,突然又是一声枪响,紧接着接连不断的响声和人喊叫的声音。
叔叔和常青姐会不会有事?
牙芽紧张的满身冷汗,紧紧握着从西宁买的金刚结,默默祈祷。她买了三个金刚结,带着去庙里开了光,叔叔和常青姐每人都送了一个。她安慰自己,有高僧开了光的金刚结,一定会保佑他们没事。
突然车门被打开,车身一阵晃动,紧接着车陂发动,急速向前驶去。
牙芽躺在里面不敢出声,她被颠簸地身体不稳,差点从里面滚出来,胃里不断翻涌,晚上吃的压缩饼干涌到了嗓子眼,又强忍着咽了下去。
车子似乎不是在直线行走,好像开车的人喝醉了一样,握不稳方向盘。
“牙芽,对不起。我可能要死了,你在里面躲好,别出来。”是常青的声音,她此刻非常虚弱,好像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样。
“姐,你怎么了?”牙芽忍不住哭出来,她几乎都不敢问,“我叔叔呢?”
“他、他死了。”常青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恨意,“勇敢点……”
“砰”地一声,车子后面的玻璃破碎,一枚枚子弹穿透玻璃打过来。
许多玻璃渣掉在了座位上、溅了下来,打得她脸生痛。
突然左耳边“嘭”第一声巨响,车身立刻不受控制地打滑、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
失去意识前,牙芽隐约听到了常青姐惨烈的声音,“畜生!老娘跟你们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