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俯身拉起地上的人,问:“再请教凌大人一个问题,若陈大人提前做好了三一丸,会放在什么地方?”
“放,放在西侧的祠堂里。三一丸必须提前七日做好,并放在祠堂里以烛火供奉。”
狄仁杰听了,急忙冲出藏物房往西侧祠堂跑去,屋内其余两人也马上尾随他而去。
狄仁杰首先到了祠堂,亦不顾门口的侍卫阻拦,一把推开了紧闭的雕花木门,然后跨过门槛行至供桌前。
凌卜丞赶到后,也入内一看,发现供桌上原本放置三一丸的檀木小俎上空无一物,不由大骇。
“凌大人,一般陈大人会在一次问卦前准备多少三一丸?”
“一般为三颗,且问卦当日,陈大人只带了一枚三一丸前往观星台。这就奇了,当日回来还看到这里剩了两枚,怎今日就一颗不剩了?”
狄仁杰转身,微笑道:“凌大人,敢问祠堂外是否一直有侍卫把守?”
“当然!”
狄仁杰往门外看了一眼,只见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虽身着官服手持佩刀,却毫无兵士气魄,脸上甚至还留着睡痕。如此一看,心中便了然:“我想知道,当日大人是怎么发现观星台的供桌上有那片多出来的龟板的?”
“并非是我发现的。当时天后大发雷霆,我等又岂敢东张西望?”
“那为何……?”
凌卜丞沉吟片刻,突然道:“是一同前去的卜正发现的!”
尉迟真金马上道:“哼,连卜丞都不敢东张西望,他一个小小卜正,又怎能心不在焉?一定有古怪!”
狄仁杰又问:“他人在哪里?”
“我现在就带两位去找他!”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尉迟真金赤眉倒竖,不悦道:“一大早就来这太卜署被个小卜丞带的满院子跑,真真可笑!”
狄仁杰抚掌笑道:“若是跑两趟就能破案,倒也不亏。”
尉迟闻言,马上斜眼瞪他,见狄仁杰脸上还是那副讨人嫌的表情,便冷哼一声,寻着凌卜丞而去。
等二人寻到凌卜丞时,他跟前已经跪了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
狄仁杰上前一步:“这便是当日发现残板的那位卜正?”
那名卜正涕泪满面,以膝代脚挪到狄仁杰面前,一把搂住他的双腿便哭号起来:“大人,大人冤枉啊!”
尉迟眉头拧得更紧,瞪着他怒道:“站起来说话!”
“是,是!”卜正被尉迟强劲的气场吓得浑身一震,连忙站起来,一脸委屈地道:“大人,冤枉啊。”说着便手忙脚乱的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面前的狄仁杰。
狄仁杰接了纸条扫了一眼,又递给尉迟真金。
尉迟真金掠了一眼,蹙眉道:“你可有见到放下这纸条之人?”
“回禀大人,下官能够发现这张纸条,纯属偶然。当日属下于祠堂值勤,期间不小心打了个盹,醒来便发现手里被塞了一片龟甲和这张纸条,之后没过多久,便听闻观星台上出了变故。我见事情同纸条上描述一致,便按照纸上所写那般,趁乱将龟甲放在供桌上,以保全太卜署全员性命。”
凌卜丞怒斥:“此事为何不报!?”
“我见事情亦告一段落,太卜署也逃过一劫,便没有将此事上报,况且若事情暴露,也不知会不会拿我问罪……”
尉迟听了,右臂一震,拔出佩剑架在他脖子上:“哼!知情不报,阻差办公,本官亦可就此将你拿下!”
卜正吓得颤抖连连,忙求饶:“大人,大人恕罪!”
狄仁杰抓住尉迟的手腕,劝道:“大人,太卜正亦是遭他人利用,纵然玩忽职守,但此事还是交由太卜署自行处理吧。”
尉迟真金瞪了跪在地上的卜正好一阵子,才将佩剑收回鞘中。
狄仁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道:“如今查明观星台上龟板炸裂确实系人蓄意所为,那接下来就好查了。”
尉迟真金闻言,转瞬看向他。
狄仁杰笑道:“幕后操手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想引起整个长安城乃至皇上和天后的注意,逼着大理寺往他事先设定好的方向查下去。”
尉迟真金怒目圆睁:“荒唐!竟然把我大理寺玩弄于鼓掌之间?!待他日被本座逮住了,我决不轻饶!”
“大人息怒。”狄仁杰说,“既然他意有所指,那我们便跟着他指的方向去査,指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哼,可笑。”尉迟真金走到狄仁杰面前,与之对视,“想不到当日速破龙王案的狄仁杰,今日也要被个杀人凶手牵着鼻子走。”
狄仁杰直直盯着他的蓝瞬,但笑不语。
尉迟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但又不便明着发难,便一转身,道:“哼!休想我尉迟真金与你一同当那贼竖子手中的棋子!”不料话音刚落,就见沙陀背着医箱自另一边的长廊疾步跑来
“狄仁杰,狄仁杰!我刚刚趁太医署的看守不备,溜进了太卜令修养的房间里头。”
尉迟瞪着他,不悦道:“说重点!”
沙陀被他吼得一缩,便结结巴巴道:“太,太卜令,说,说三一丸有古怪。”
狄仁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三一丸确实被人动了手脚,在原有的配方里掺了火药。”
“什么?你们都查出来啦?”沙陀顿时泄了气。
“沙陀,我想再请你帮我一个忙。”
沙陀精神为之一震,忙问:“你说。”
“帮我去城南鸿胪寺,就说是大理寺卿派去的。”
沙陀小心翼翼看了一旁的尉迟真金一眼,点头道:“然后呢?”
“你找一个叫秦榛的侍卫,再问问他当日在天街上看到朱雀时以及出了明德门后的情况,然后再找起火前一晚与鸿胪寺卿接触过的人,逐一盘问。切记,只问他们感觉方大人与平日不同之处即可。”
沙陀点点头道:“明白了,我现在就去!”
狄仁杰点点头道:“有劳。”
等沙陀走远,尉迟真金才睨着狄仁杰道:“哼!大理寺卿?”
狄仁杰一拱手,恭敬道:“大人……”
“免了!”尉迟见旁边还有太卜署的人在,便连忙挥退他们,才说:“天后特令你与我不分官阶速查此案,你也不必成日前一个大人后一个大人般叫我。”
“下官不敢。”
“哼!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尉迟转身,边走边道:“日前邝照等人已对鸿胪寺上下逐一盘查,你何必再遣沙陀跑一趟?况且沙陀乃一介医宫,取证盘查之术他能懂多少?”
狄仁杰紧紧跟在他身后道:“正是因为大人是派邝照逐一盘查,属下才会再遣沙陀再去一趟。广布渔网,渔网太大,难免有漏网之鱼,而且沙陀身为医官,说不定能以医官的身份发现我们发现不到的线索。而且,邝照似乎对我有所保留,属下于公于私都想沙陀代我再去鸿胪寺一趟。”
尉迟真金步子一顿,转过身来看他:“邝照对你有所保留?你何出此言?”
“此等无伤大雅之事大人就不必计较了,还是先请大人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尉迟眉头一紧,问:“何处?”
狄仁杰笑道:“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