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甚好!嘻嘻嘻!”王溥一蹦一跳地走回来,“真不愧为大理寺的人!来来来,我且与你们商量商量!”
尉迟真金赤眉一挑,又掠了狄仁杰一眼,才道:“王太医可有办法找到这火龙油?”
王溥眯起眼,做了个捋胡须的动作,撇了撇嘴道:“若想在大唐找不寻常之物,就不能不去一个地方。”
狄仁杰追问:“何处?”
王溥停下动作,对他们露齿一笑道:“鬼市。”
“鬼市?!”两人异口同声道。
“嘿嘿嘿!”王溥见两人皆是意外的表情,便故弄玄虚地道:“坊间有传,乌云闭月鬼市开,牛鬼蛇神尽出来,阳间不卖鬼市卖,包君满意乐开怀。也算你们走运,今日恰逢一月极阴之夜,乌云盖顶,日月无光,子时正是鬼市大门开启之时。”
尉迟真金沉吟片刻,又问:“那鬼市,要如何去?”
“你这是问到点子上了!”王溥‘嘻嘻’一笑,狡黠的眼珠瞥向他俩,“鬼市系汉代旧城因地陷下沉而成,后由隋文帝重建新城覆于其上,致使那处暗无天日,神鬼杂处,黑雾缭绕,且鬼市入口因时而变,绝非泛泛之辈可去,官门之人无法管理,因此那处又成了黑市交易的绝好去处。”
“黑市!”狄仁杰突然大叫一声,“王溥太医,无论如何都请你带我去鬼市一趟!”
“嘿嘿!狄仁杰,你急什么?”王溥笑道,“老夫又不是不带你们去,只是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一股东风罢了。”
“东风?”尉迟略有所思,“王太医不妨直言。”
“还是你痛快!”王溥乐呵呵的拍了尉迟的手臂一下,“老夫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女人。”
“女人?”
“女人!”
狄仁杰与尉迟真金的反应不尽相同,只是都有些反应过度。两人喊出声后,不免默默对了下眼,又连忙移开。
王溥继续说:“鬼市入口飘忽不定,倒也不是无规律可循,有我领着,这个你们倒不用担心。但鬼市正处地下水脉之处,那处没有陆路,只有一条地下暗河贯穿其中。因此,若想在鬼市找东西,就必须坐船。而鬼市的摆渡人有个讲究,他们奉信阴阳五行,认为阴阳平衡才能平安行船,所以一艘船连同他们自己只载五人,而来客四人,其中一人必须是女人。”
“只是,”狄仁杰忍不住蹙眉,“大理寺查案素来机密,如今要从何处寻一个知情的女子?”
王溥闻言大笑起来。他推开尉迟,走到狄仁杰面前道:“老夫从未想过要‘寻’一个女子来。况且一船只载来客四人,多一人,便是多余的。”
狄仁杰眼珠一转,急道:“太医的意思是,让我们‘变’一个女人出来?”
“没错!没错!就是要‘变’一个出来。”王溥乐道,“我是变不来,沙陀那小子身形壮硕也不行,所以只剩下你们两人了。”
尉迟真金闻言,斜睨了狄仁杰一眼。
狄仁杰碰上他饱含暗示的眼神,连忙别开眼看向王溥:“那就由我来……”
“你也不行!”王溥决绝地拒绝,“原因有二:其一,你留着胡子,其二,你长得太过阳气。为求省事,我心中早有最合适的人选。”王溥刚想指向尉迟真金,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寒气逼人的长剑。
“你在戏弄本座?”尉迟真金微微眯眼,近乎咬牙切齿地道。
纵然脖子上架了把利刃,王溥倒也不怕,依然将嘴撅得老高:“不知方才是谁口口声声说,只要我说出口的条件,他就没有办不到的?是谁来着?是那个一言九鼎的大理寺卿?”
“你!”尉迟真金气得将长剑往他脖子上一压,王溥灰黑的脖子上立即冒出一条血痕子。
“大人!”狄仁杰见事情不妙,连忙上前制止,“大人,请以大局为重!”
尉迟瞪着他吼道:“躲开!!”
狄仁杰又劝:“大人,王太医如此要求必有他的理由。况且那鬼市我们亦是第一次听见,而我们之中就得王溥太医对此有所了解,因此只能相信王太医所说。”
他见尉迟有所松动,便又趁热打铁地劝道:“大人可曾记得之前我们于方渐家中搜出的林邑沉香?”
尉迟一听,立即瞪向他。
“方渐私吞贡品绝非一时三刻之事,如此数量的上等沉香定不可能全部放在家中。更何况,未让我们查到的,被私吞的贡品又何止沉香一样呢?”
“私吞贡品是死罪,严重者要诛连九族。若方渐想要转卖求财,定当万分小心,所以当然不可能拿去市集叫卖,想必他也晓得有这么一个鬼市,有了销路,才会动了私吞贡品的念头。”
狄仁杰一轮说下来,尉迟已经慢慢松开了王溥。
“大人,这个黑市,且不说此处可能可以查出西域火龙油的来源,但绝对是调查方渐私吞贡品一案的绝好地方!如此一箭双雕,说不定可以早日查出朱雀案的幕后操手是何方神圣,更能早日结案啊!”
尉迟真金瞥他一眼,收剑入鞘,然后重新瞪向王溥:“为何只教我作女装!你若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便应了。”
“这个嘛……”王溥眼珠子骨碌一转,立马计上心来,又嬉皮笑脸道:“这其一呢,你赤发碧眼,来自西域,而西域风沙大,你可以着黑衣戴面纱,若不说话,则无人生疑,摆渡人不会验明正身,所以只要骗过他们的双眼即可;其二,你身为大理寺卿,若大摇大摆出入鬼市,定会使鬼市之人有所担忧,若变装易容再加上蒙着面,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了。如此,能否说服你?”
尉迟瞥他一眼,冷哼一声后竟转身离去。
“欸?这……”王溥正要追出去,便叫狄仁杰拦住了。
“大人这便是应了,有劳王溥太医,我与大人可能要先回大理寺稍作准备,待天黑之后再来此处与你和沙陀会合,您看这样可好?”
王溥摸了摸已经秃了的下巴,一挥手道:“无妨,且给你们点时间准备准备。切记,鬼市之门开于子时,子时一过,我们就趁不了这趟墟了。若想再去,便要等次月极阴之时。”
狄仁杰对他一拱手,恭敬道:“狄某明白,此便先行退下了。”
王溥单手叉腰,打发道:“走吧走吧。”
等沙陀再出来,就见得王溥独自一人站在一片狼藉的前厅里,看着已经失去大门的前院嘀咕道:
“这小子,怎么有些雀跃?”
沙陀在厅里转了一圈,发现狄仁杰和尉迟真金都不见了踪影,连忙跑上去问:“师傅,他们人呢?”
王溥扭过头,朝他‘嘻嘻’一笑,得意道:“尉迟真金想和我耍花招,他还嫩了些!”
沙陀听得一头雾水,未等他开口问,王溥又厉声问道:“里面那些不成器的都死了没?”
“三师弟和四师弟都无大碍,均是皮肉伤,只是四师弟伤得较为严重,如今,如今正在里头掉泪呢……”
“掉泪?哇呀呀呀!都是废物!”王溥抹了抹脸,发现抹下一层灰黑,心情更是烦躁,又怪叫着冲入内堂。
“师,师傅……”沙陀还想问王溥狄仁杰他们的去向,但是如今王溥这里的情况,也由不得他抽身了。
沙陀稍稍回想他师傅刚刚自言自语的话,又与方才在房内偷听到的只言片语,似懂非懂地往废墟一般的院子瞧了一眼,又转身跑回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