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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潘朵拉城的郊外,有一栋奇异的建筑。没有门窗,大概有二十平米的大小,高三米左右,从外观看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泥盒子。它所处的位置也很微妙,若在地图上将其点出,有心人便会发觉这水泥盒子与城市中心的神殿和圣子的宫殿正好形成等边三角形。不过四周荒无人烟,黄沙之地也无修路,地势也不适合建造房屋。
沙漠的夜晚冷到血液都能冻结,位于荒漠之上的潘朵拉之城却温度适宜,连同这个水泥盒子都一样,若将手贴在壁面上便会发觉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着实怪异。或许这个盒子是某个艺术家无聊之举吧,找了特殊的公司浇筑而成,里面塞了点奇思妙想的东西,用飞机将其随意投入了荒沙之中。
凌晨三点,夜已深沉。荒漠的风如冰刀,能将人的血肉片下。月色被掩在了云层之后,黑暗之中勉强能见到水泥盒子上方逐渐浮现而出的光晕,就在此时水泥盒子的四角亮起了四盏灯,映照出了顶面上出现的人。
是个男人,深色的毛发与瞳孔,五官深邃是西方人的样貌,身高却有些矮小。他身穿黑色军装,灯笼裤与高皮靴,却没有佩戴任何军徽,唯独左肩上戴着刺眼的红色臂章,他抬起手理了理自己别有十字的领结,肩章随着动作那圆形白底黑纹的图案也彻底显露了出来。
男人的眼神就如孩童在白纸上涂抹出的实心圆,哪怕在灯光下也浮现不出丝毫光泽,惨白与深黑的结合透出一股机械化的冰冷,第一眼并不觉得有何异样,但若是被这双眼睛深深注视上几分钟,哦,只需要十几秒,便能让人觉得背脊骨发凉,似是有一把锋利的刀顺着自己的头顶慢慢滑下。
他站姿挺拔,脚跟并在一起,整理好领结后双臂便笔直垂下,手心贴在了身侧,虽说身高有些差强人意可隐隐中透出的气势却不可忽视。
其实他已经站在此处很久了,从远处的潘朵拉城传来了巨大的魔法波动时他便已从盒子里出来冷眼旁观着。他的魔法工坊的位置乃是他精心挑选的,能够将潘朵拉之城映入眼底,也能够通过地脉中巨大的魔法回路里感受到一丝丝的波动。
上司不懂魔法,疏忽与大意之下让他的几位队友都丧命在了铁轮之下,万幸的是最为优秀的他活了下来,也顺利召唤出了servant。
英国人靠不住,就算信仰的都是一个神,也会化作狡诈的狐狸,毫不犹豫地咬死所谓的盟友。从最初这位男人便没抱有与那位英国魔法师合作的心,从接到此项任务时他便已仔细研究起了潘朵拉之城的地理与邪教信仰,至于圣杯他更是了解的透彻。
问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这些问题对他而言反倒是难题,他叫做1001,是个编号也是一个象征。彼时那一百个孩子中维持下来的唯一一个继承了纯正基因并且拥有优秀魔法回路的存在,最主要的是他自幼接受严苛的训练,在最终的测试中活了下来。
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传说,或说更像是一个无名的英灵。
有着优秀的基因与能力,却无姓名与出生。潜伏地底多年,终为了信仰与荣光破土而出。
是时候了。
男人这么想到,对着空气点了点头。皮靴下的水泥面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心声,逐渐溢出了深红色的液体,颜色接近血液却又没有一丝腥气。液体如有生命般满满覆盖住了整个水泥盒子,为其涂抹上了一层色彩。
大概是水泥盒子的温度过高,液体不断冒出一颗颗水泡,破裂时便会化作花草与藤蔓,将水泥盒子紧紧地束缚了起来,错综繁杂的血色植物溢出清新的香气。
香气是如此诱人,忍不住深呼吸了起来,让空气充盈肺部,回荡在每条血管之中,流入跳动的心脏。多么舒适的感觉啊,如泡在野外温泉里,四周环绕的则是苍绿的草木。
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放下一切警备接受这香气。
然后,人便会陷入沉睡永不醒来。
越是甜美的事物,越是隐藏着杀气。
“圣杯真是有趣呀,竟将吾擅长的毒艺化作了类似魔法的技能。”女人的声音就如四周弥漫的香气,令人听了还想再听,柔媚地动人心魄。她每踏出一步,脚下便盛开出血色的花朵,沉重华丽的黑色礼服哗哗作响,液体未染脏裙摆一丝一毫。她有着一头浓密顺滑的长发,是那么的长,甚至垂在了地面上,丝绸般的光泽衬得白皙的肌肤如南洋珍珠。
她是瑰宝,是让男人们厮杀争夺的钻石。
她抬起手,指尖滴下的乃是醇厚的毒酒。
可这些在身穿军服的男人眼中都不过是一层人类的皮囊,若是问他觉得女人的魅力如何,他必定会回答一些深奥的生物知识。
总而言之,外貌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层保护肌肉的皮囊罢了,与他所穿的军服和皮靴没有差别。
呜呼,多么无趣的男人啊。
妖媚且致命的女人轻抚自己的脸侧,心中感叹着运气的不佳。
“caster,材料已经准备完毕。近日我便会夺下圣杯,你且认真点。”男人没有转过身去看caster,声音冷淡极了,就像是播报器里的音节,一下一下毫无情感地说:“一举夺下。”
“唔嗯,吾倒是喜欢汝的想法,不过未免也太过鲁莽了。从被汝召唤出之后,吾便一直潜伏此地,敌人们吾可是从未见到过一个。”caster撩起一缕长发用细长的手指卷弄着,神情娇俏极了。
“无妨。”男人总算是转过了身,弧度、直线、分秒,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计算好了似的,太过整齐挺拔。
就像是一具被操纵的傀儡,没有一丝人类因有的生气。
“狂傲的人呦,既然如此吾便陪汝鲁莽一次。汝着实优秀,吾之堡垒必定会将庶民们碾压成泥,不过……”caster左手托着关节,丰满的胸部被托高了几分,右手则贴在了脸侧,饶有兴趣地说道:“汝可做好了为吾冲锋陷阵的准备呢?”
“自然。”男人回答道:“这些你无须多虑,身为servant的你只要听从我的命令便行。”
“命令?”caster轻笑出声,轻蔑之意毫不掩盖,声音却依旧甜蜜柔美,说:“可怜的男人呦,若是汝这般想便顺了汝意吧。命令,这应是汝身上的枷锁吧?”
被制造的猛兽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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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enger是凶兽,梅林曾对亚瑟王说:你与亲生姐姐诞下的孩子会化作吞噬国家的凶兽,他是你命中无法逃避的劫难,将为你带来耻辱与背叛。
那时候她还未出生,便被先知冠上了不详的名字。她还未能与自己的父亲说些什么,便感受到了骑士们对她的藐视。
为什么?为什么受尽耻辱的是她呢?
与亲姐姐结合生下不详之子的人是亚瑟王啊,她是多么无辜从还未出生时便被否定了一切。
无妨。她对自己说道,无论他人的视线有多冷酷,自己都会竭尽所能的充实自己,知识与剑术是必要的,魔力也是必需的,强大了的她终有一日会被生父接受。
终于有一日。
Avenger一脸不悦地站在master身后,眼神凶狠极了,与某人如出一辙的金发碧眼让rider饶有兴趣的‘嗯~’了一声。此时她卸下了覆盖全身的铠甲,身穿热裤与小抹胸,微微有点起伏的胸部便于行动。金发被随意扎起,看起来毛躁得很,红色的绳还是凛在看不下去的情况下特意去买的。
“哦,这还真是以为可爱的同盟啊,master呦。”rider和埃尔梅罗二世选择在一处森林中与凛相见,梳着可爱发型的大小姐见到自己老师时十分兴奋,可这喜悦却未能感染avenger。
“老师,你要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年轻的少女一脸沉着的问道:“是不是……樱?”
埃尔梅罗二世听到这个名字后面皱了皱眉头,随之笑了笑,因年纪增长而不如年少时那般透亮的绿色双眸很是温柔,他伸出手摸了摸凛的脑袋,少女乖巧的样子令他心中放松了许多,由他手中传来的烟草味也让凛安心了些许,他放柔了声音,说道:“放心,樱不知道的。”
“嗯……”凛听后神色有些复杂,这让被忽视的avenger更加不满了起来。
“你就是那位无用胆小怯弱的家伙么?竟然敢命令我的master旁观这么久,你可知我的剑有多按捺不住?”avenger的声音与外貌有些许不同,略粗且有些低沉,语调中则透露出她的诸多不满。
“小姑娘的火气可真大啊。”rider抢先发话道,可这句话一出口,便让avenger更为不满。
“你瞎了么?我是男人啊,睁大眼给我好好看清楚了。”avenger用拇指指了指自己,举止十分粗鲁,就差自称为‘老子’了。
到底是谁瞎了啊……?
埃尔梅罗二世深觉自己犯下了大错,给学生的圣遗物竟然召唤出了这么一位难搞且脾气暴躁的英灵。其不讲理和无厘头程度与金皮卡不相上下,简直就有一种中奖了却发觉礼品刚巧是自己最讨厌的东西一样百感交集。
远坂凛听后神情很是无奈,自己的servant是怎样的性格她很清楚,avenger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以为她是女人……虽说她的确是位长相不错的少女。
“那么小伙子,你是圆桌中的那位骑士?”rider明知故问,坏心得很,avenger也不负众望的露出了浓浓的怒意。
“啊,是啊。”avenger沉着声,如毒蛇般的声音缓缓说道:“你,便是给master圆桌的家伙啊。”
多么可笑,她最憎恶的圆桌竟然是召唤出自己的圣遗物。当她从魔法阵中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古旧的巨大圆桌。
可笑,可恶,可恨!
这是在嘲讽她么?这种东西……竟然是她的象征,是她的圣遗物?暴怒的avenger毫不犹豫地挥剑将珍贵的宝物摧毁,站在碎片中的她满是杀气,初登场时边让凛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servant是怎样一个阴郁的人物。
“是你背叛了。”凛弱弱地声音很有效的制止住了想张口指责埃尔梅罗二世的avenger,对方听后愣神了一下,冷着脸望着自己的master,双瞳溢出的杀意让rider忍不住抬手将少女护在了身后。
远坂凛则完全不惧怕avenger,这位还比自己矮上一点点的少女有什么好怕的,再说自己可是掌握了三枚令咒的master啊,以远坂家是没有懦弱的家伙的。
“呵,我没蠢到会杀死自己的master,你们不必紧张。”avenger平复了一点情绪,不怀好意地说道:“哎呀,真是可惜了。圆桌并未能召唤出高尚的骑士,反倒是召唤出了身为不贞之子的我。你的算计恐怕落空了吧?”
“不,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埃尔梅罗二世撇了撇嘴,说:“你的职介是avenger,我本就没奢想过能召唤出一位纯善的servant。”
“哼。”avenger无视自己master可怜兮兮的视线,指着埃尔梅罗二世说道:“你就是棋手,而我的master则是被你牵扯进来的棋子。虽说你是master的老师,但我怎样都无法信任你呢。”
“avenger!?”远坂凛终于忍不住了,双腮泛起了红晕,着急地说道:“我是自愿参赛的,你在说些什么胡话呢!”
“没事,凛。”埃尔梅罗二世眯眼笑出了声,他此刻看起来像是只狡诈的狐狸,就连声音也变了些许,道:“你的愿望也无非是与亚瑟王相关,能满足你的也只有我。若非我,你也无法参加此次的圣杯战争,感谢我吧,脾气暴躁缺失礼教的小家伙。”
“我想与亚瑟……saber一战,这是我相助你的唯一条件。”身材矮小的少女如此说道,那洁白的肌肤似也因这句话而变化成了冰冷的铠甲,啊,长满了刺的铠甲。
“没问题。”埃尔梅罗二世毫不犹豫的答复让远坂凛惊讶极了,她抬起脸看了看高大的rider,发觉对方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真奇怪……
远坂凛低下了头,手心浮出了薄汗,她双手蹭了蹭自己的裙摆,却怎样也止不住冷汗。埃尔梅罗二世所说的每句话都与他流露出的温柔截然不同,冷酷沉着,真如avenger所说的那般——棋手。
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