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葬礼办得简单却有秩序,清影不得不承认孟成功在有些时候还是发挥一点作用的,毕竟是他母亲的葬礼,他忙得人都有些憔悴,难怪乡亲们都说孟成功其实是个孝子。
清影跪在地上,这场景很熟悉,三年前醒来的时候不就是在妈妈的葬礼上,过了今天墙上又将多一张遗像。
为什么重新活一遍却要再次目睹亲人离世,双倍的痛苦让人难以承受,何况奶奶的去世前世根本就不是这个时候,清影25岁时奶奶还能叉着腰骂孟成功是混账,为什么如今只能看着她冰冷的身体被蜡烛,冥纸包围?
不过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确实太多,有很多让清影始料未及,特别是叶沐风的存在,想到叶沐风清影就克制不住地动怒,她手里捧着的香差点灭掉,都怪他,要不是他和他爸爸出现,还说出钱让清影一家不告发叶沐风并且搬离这座城市,奶奶也不会受到刺激。
泪水滴滴溅在地上,清池轻轻推了清影一下:“姐……该出门了。”清影抬起头,才意识到奶奶真的已经走了,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腿都跪得麻了,差点跌倒,幸好飞燕在一边扶住,这次飞燕和戈阿姨都帮了很多忙,清影感激地朝她点点头。
又是炎炎夏日,又是这样的悲伤场景,清影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重生一次有什么意义,该保护的一个都没有保护,该报复的一个个都活得能打死老虎?你有什么用啊,白白有25年的生活经验?
人群中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特别显眼,清影抬起酸涩的眼睛看过去,居然是……李叔叔,没记错的话是叫李胜利,什么文化局的副局长,是在呼啸山庄有过一面之缘,他在人群中站得笔直,神情肃穆,而他的边上,或者说是身后站着叶森!
清影的呼吸都有些停住,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李叔叔的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却想起另一个声音:“是你?”
清影诧异地转过头,爸爸居然认识李叔叔,或者说他们是……死对头,孟成功这个人一直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常常会因为一些事情光火,比如催缴水电煤啊,比如赌钱赌输啊……而这次他的怒火让清影有些害怕,他因为没休息好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这里不欢迎你……滚!”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给老人家送行!”李叔叔还是那么儒雅,语气带着生硬,清影只好暂时忽略了叶森的存在。
而清池突然也跑过来抓住叶森的手臂使劲捶打他:“都是你害的,你……你还我奶奶……”叶森尴尬地站在人群中,被无数人用眼神千刀万剐,大家都在猜这其中的错综复杂,毕竟一个半大的孩子是不会随便在亲人的葬礼上乱说话的。
清影慌了,她不是怕清池这样会让孟成功起疑心,她怕她想守住的秘密也因此人尽皆知,人群开始指指点点,小声议论,清影最怕知道一知半解的把事情描述地更加复杂,而孟成功一旦知道自己被叶沐风……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是奶奶的葬礼,清影只想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完最后一程。
但是谁能告诉清影,李胜利和叶森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所谓的送行加忏悔?孟成功盯着李胜利看了一会,才恶狠狠地转向叶森问:“小池,怎么回事?”
清池委屈地撇撇嘴刚要说,虽然他不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肯定叶森不是好人,谁知被姐姐一个眼神制止了,清池只好默不作声。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清影看这事情会越闹越大,心中不免有些慌,她也不知道李胜利和叶森此行的真正目的,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李叔叔,谢谢你能来,你上次给我们家的帮助,在村里申请到了补贴都没有好好谢你,今天谢谢你能来为奶奶送行,她老人家也希望安安静静地走。”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并且把清池绝强的脑袋也按了一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胜利只好俯身扶起清影:“好孩子,没什么可以帮你的,那个……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尽管跟叔叔说。”叶森也识相地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两人总算离去,毕竟是葬礼,孟成功虽然攥紧了拳头,可还是望着两人进入一辆豪车没有追过去。
奶奶的葬礼比较简单,然而清影还是累坏了,可是躺在床上又怎么也睡不着,世界上最爱清影的另一个人又去世了,毫无征兆地走了。
虚掩的房门推开,清影不耐烦地坐起来,以为是清池刚要嘀咕,却看到孟成功走了进来,清影直起身子坐在床头,不知道为什么清影对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有一种莫名的厌恶,大概是觉得他负了母亲,大概是知道以后他会变本加厉地赌博,酗酒……而此时他满脸倦容却异常温和地走近自己。
“小影……”孟成功看着清影警觉的样子,一种自责和失落涌到全身,自己的女儿竟然对自己这样戒备,哭红的双眼有些肿胀,整个身体瘦弱到让人心疼。
“小影,你跟爸爸老实说,你和李胜利怎么会认识?”没想到孟成功会问这个,不过也不意外,清影还担心他会问叶家的事,因为刚才就有好热闹的邻居大妈们悄声议论,叶家的小子以前经常送清影回家,以及那低了下去的所谓的听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的他们睡过了……清影当时几乎眼前一黑,乔溪和甜甜当真是把清影捅了一刀,而这伤口就没愈合过!
清影以为孟成功听到了只言片语,以为他有所猜到,以为他……还好还好。
“以前村里有补助发下来……多亏他帮了忙……”清影实话实说,又有所隐瞒,她不习惯孟成功用将信将疑的眼神看着她。
“哼,用得着他多管闲事!”孟成功狠狠地骂了句:“不安好心,小影,以后不要跟他来往,知道了吗?”
“嗯,爸……他到底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清影印象中没有姓李的亲戚,就算是前世也没有,这个李胜利为什么让孟成功如此紧张,没想到孟成功的脸刷地白了,他沉默了一会:“小影,有些事是大人的,你不用知道……”
“可是他认识妈妈……”清影注意到孟成功有所顾虑,有所隐瞒,她突然一个激灵:“为什么他也姓李……”孟成功的脸终于黑了下来,他和清影都知道没有说完的话是,妈妈也姓李,李巧云。
“小影,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他提到你妈了?”孟成功轻轻靠近了点,情绪有些激动,再也无法掩饰眼里的慌张:“李胜利还说了什么?”
“爸……你有事瞒着我,我已经长大了……”清影很想知道这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的答案,当答案近在眼前,她又期待又害怕。
“小影……”孟成功不习惯清影抓住自己的手,那是一双颤抖的手,紧张又害怕。
“他是你舅舅……”孟成功有些气馁地心软了,然后颓然坐在那里。
舅舅?清影傻笑出来,她从来没有这个概念,再也没有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