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希望这个时候王洛尧能够替她说两句类似她目下接不了中馈之类的话,想他给自己说好话怕是困难,但说些不中用的话显然他应该还能胜任吧!
王洛尧收到苏苏看过来的目光,他自然知道她目光中的意思,只是,开玩笑,他怎么可能会遵着她的意思呢,由她接管中馈的事就是他一大早亲自跑过来同老祖宗提议相商的,因而,他仅是回瞄一眼,便低头饮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昨夜他琢磨了很久,最终做了这个决定,他素知苏苏的个性,若是明面上或是强行不让她老是出门去汇珍楼、逛集市、见达烨,她很可能会反感,进而更加我行我素,那样的话她只会给他添来越多的烦恼,所以,他觉得该是时候让她接管中馈了。
如果每天足够忙的话,想必她就抽不出时间折腾其他的了。至于他母亲那里,自老道士一事出来,不管是他这个做儿子的,还是老祖宗都极是不满。为了不让侯府内宅继续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母亲也该尽早地表现一下高风亮节的德品,主动将中馈的掌控权让贤了。
苏苏见王洛尧没有发言的意思,心里不由就有些着急,汇珍楼才刚刚有些起色,她必须匀出尽可能多的时间给那里,极尽所能地多制饰品,保证铺里的首饰整体水平不会打折,若是这个节骨眼上接管中馈的话,她何来时间看顾汇珍楼,是以,同前一次一样,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只是这回,老祖宗的语气似乎相当强硬,她实在拿不出理由和勇气回绝这份在别人看来相当体面也相当有意义的差事了。
“太婆,能不能再稍稍缓一会儿?”苏苏无法拒绝,但她还是出言请求宽限一阵时日,“婆母那里……”
虽说她看不惯高氏,但眼下她还不想与她争饭碗。
毕氏闻言,瞥了一眼王洛尧,觑见王洛尧眼中闪过的示意,了然,遂微微清了清嗓,拍拍苏苏的手背:“这回就不要再缓了,何妈是个极熟练的老手,什么都懂,有她在,你完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婆母那里,你也不用操心,她年纪渐渐大了,小五他们一个个都大了,该谈婚论嫁了,你接管中馈,也好让她多些时间忙儿女的亲事!”
苏苏听此,鼓了鼓嘴,心里委实没底,侯府偌大宅子,人口庞大,她甚至连人才统共认识那么一小部分,还有好多院子连去都没去过,四房没有分家,合住在同一座府邸中,一应开支都是从公中进出,如此繁杂的后宅,叫她一个刚及笄的丫头如何掌管得来?
即便有何妈从旁帮辅,但她这里总归是要费心费力费神地参与其中的。
苏苏头大,可老祖宗已经决定下来,她也只得应承下来,垂头道:“那就有劳何妈妈了!”
何妈妈听闻,行礼推说不敢。
出得朝晖园时,因为这件事,她与王洛尧之间的那份尴尬就显得不那么严重了。
“方才你为何不出声阻止老祖宗?”苏苏落在王洛尧身后一丈多远,声音不高,却足够王洛尧听清。
王洛尧负手回首:“太婆决定了的事,除了太公,别人很难撼动!”
说完这一句,他扭回头大步踱开。
苏苏看着他笔挺的背影隐约感觉此事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只是为什么?
“小姐,这是多大的喜事啊,您怎么反闷闷不乐呢?”艾芙等王洛尧走远了之后,才把满腔喜意表露出来。
“就你以为是喜事!”苏苏没好气,“我初来乍到,这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接管中馈,先不论我究竟能不能做得来,事必都要引来旁人一番非议。”
艾芙四下扫了一眼,凑近两分,小声道:“咱们管别人非议呢?只要小姐您手里握了实权,看他们不要来巴结你咯!”
“我要他们巴结做什么?我眼下更想把汇珍楼给做起来,这么半吊子的时候撒手不管,实在不妥!”苏苏颇觉不甘心,“侯府的终究是侯府的,就拿婆母来说,管了这么多年年中馈,还不照样说被拿掉就被拿掉,没了中馈,在所有人眼中,她也仅仅不过是卫国侯府大奶奶而已,同其他的奶奶们无甚区别!”
闻此,艾芙怔住,一时语塞。
苏苏看她呆愣的样子,轻叹道:“所以,说到底还是得自己的底气足才是上上之道,要是汇珍楼蒸蒸日上,就算我管不来中馈,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我自个儿还有汇珍楼撑着。倘眼下我因为手里有了中馈,便放弃汇珍楼,把自己当赌注押在侯府内宅,要是哪一天我闹了与婆母一样的下场,那么,我即输得一干二净!”
虽然这些话在艾芙听来有些危言耸听,但她挑不出哪里不对来,相反她还觉得小姐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小姐,那您不会不管吧?”
苏苏听此,摇摇头:“如今这也不是我能说得算的,不管也得管啊,不过有何妈妈在,这后宅天塌不了的,我只是担心汇珍楼那里!”
“依我看,要是在肖公子和肖小姐未去之前,您担心倒是合乎情理,可这会儿有他们俩在那打理着,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肖公子不是都说了,无需您供应饰品,他会亲自回苏家庄贩货的么?”
“话是这么说,可汇珍楼之所有会有起色,完全仗着我亲手制出来的饰品,换了别人做的,我没有把握那些新老主顾们还会一如既往地青睐汇珍楼!”苏苏不无担忧。
艾芙不能说她这小姐考虑得不是,惟好退一步讲:“这……那也只能到时再看了,倘肖公子从苏家庄带来的饰品真的不合买主们的口味,到时咱们再想办法就是!”
“也只好这样了!”苏苏点点头。
王洛尧回到素园后没一会儿就出了园子。
下午午饭后,何妈妈准时现身,带了好多家伙来,有侯府家谱,各个院子主子、奴仆的花名册,还有各个时节应做的事情,诸如此类。
苏苏看到满满当当摆了一茶几的簿册,直是吐舌头。
何妈妈没有多做耽搁,喝了一盏茶,就言归正传:“近两年的收入开支账簿,一会儿大奶奶会给送来,您看了其中的细项便能大概知道什么时节该忙什么事,都有哪些开支项,怎么个开支法。目下,您可能还没有头绪,如此的话,您先照葫芦画瓢,去年怎么做今年就照着怎么做,去年是怎么个列支法,今年您就怎么列支!”
苏苏听到何妈妈开头两句,极是意外高氏怎么会乖乖就范,未做半分挣扎就把中馈递至她这里,不由暗下佩服老祖宗的老段,姜果然老得辣,何时皆可能收入自如,难怪王洛尧说她老人家的话在府中,除了老侯爷,无人可撼。
高氏的出现没有让她候上许久,下午申初将过,高氏的动静就惊动了素园。
苏苏领着艾芙等人迎到院中,不及出言半字,高氏劈面就来找茬了。
“我早就说你是惺惺作态,这不,被我说对了不是,这才在观里待了几日就跑回来了?你的诚心呢,你的实意呢?惯会装模作样!”高氏手里哪有半本账簿,她身后的仆妇手中也没有,但是不客气的话却是一句接一句,而且毫不留情地当着众丫仆的面,“你究竟在老祖宗面前怎么败坏我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婆母吗?有了老祖宗给你撑腰,你就能横着来是不是?你以为老祖宗能护你一辈子吗?你这才过府几天,就整日惦记着中馈?你想掌管中馈?呵,你以为这卫国侯府的中馈是好管的,是谁都能管得来的?”
苏苏看着高氏一脸愤色地口出谩言,心下讥笑,她就知道高氏没那么大方,还高风亮节呢?
她这里晓得高氏定然没有看到她身后的何妈妈,要是看到了,断不会这般口没遮拦地数落她这个媳妇,所以,她乐得给何妈妈看场好戏,于是她微阖眼帘,不发一言。
高氏见她一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样子,气更不打一处来:“得罪了婆母有你什么好处?早晚我都是要盖过你一头的,一年两年盖不了,我不信十年八年还等不来那一天?”
她这话明显是在咒老祖宗,苏苏听在耳里,嘴角都止不住生出要扬起来的冲动。
书房里的赵凤玲听到院里的动静,心惊不止,她没想到苏苏自白云观一回来就得到中馈的掌管权,暗下痛苦得要死,自觉前景渺茫,正如热锅的蚂蚁在屋里穿来穿去,可听着听着,忽觉不大对劲,怎么高氏骂了这么久,苏苏那厢半个字不吐呢,这可不像苏苏的一惯作风啊?
于是,她悄悄探出头来,看到高氏掐着腰,连发髻都不再齐整,瞪着身前的苏苏,而在苏苏身后站着数个丫仆,其中一个年长的妇人赫然老祖宗身边的何妈妈。
赵凤玲这一看,吓出一身冷汗来,顾不得许多,悄步从书房中出来,站到高氏的视野中,冲她指着何妈妈所在直是挥手示意。
处在气头的高氏总算看到她的示意,顺势扫向苏苏的身后,瞄见面色难看的何妈妈,她登时脸色变得比何妈妈还要难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