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河是苏家庄的母亲河,蜿蜒细长地自上游流向下游,苏家庄位于牯河的中间位置,是河床最宽、河水最深的位置,所以,达烨的人从对岸朝此岸射火箭只能射到沿岸不远的地方,加之火箭上绑了许多火料,因而射程更不能远多少。
不过,即使如此,已是让苏家庄这头的人头疼了。人们一边要躲火箭,还得顾着灭火,有些地方沾了火油,用水浇也浇不灭,还得用土埋。
当苏苏近得前来时, 发现村头虽一片混乱,但大家伙都还算井然有序地对抗着,间或有一两个伤员被人架到后面来处理伤口。
苏苏不敢太靠前去,站在火箭射不着的一块高地,四处搜寻王洛尧,还有他父亲及两个哥哥的身影。
牯桥没有被放下来,在看桥人毛姓两个兄弟的屋宇前面一条直线上,大半人高的石墙已被堆砌起来,因为时间太紧,石墙统共不过十来丈远。
此时,在石墙后面避着的都是苏家庄的村民,而王洛尧带来的五百士兵则个个举着坚实的后盾守卫在石墙两边。
绑了火料的火箭由于重量比寻常箭矢重上不少,所以攻击力大大减弱,很难穿透盾牌的防御,再加上,夜色中,火箭来势明显,容易躲,因此,苏家庄这边尽管略显狼狈,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亡。
苏苏踮了脚往边远的地方眺去,一片火光中,她好歹是瞅见的王洛尧的身影。
他隐于一块大石后面,正举弓搭箭,动作极是利索,一根又一根地箭矢自他弦上发出,射向对岸,虽看不见对岸情形,可一声接一声的惨叫证明了他的箭法。
在他左右身侧的人,依身形辨来应该是席参和安容没错了,他们俩亦人手一把弓箭,跟着王洛尧奋力朝对岸还以颜色。
苏苏觑准那块巨石的确隐蔽,遂慢慢地小心地往那地方绕去。
“洛尧——”还差一小段距离时,她出声轻唤。
王洛尧闻声,拧着眉回过头来:“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你速速回去!”
“我瞧你这里挺安全的,就跑过来了!”苏苏说着,缩着脑袋躬着腰身猫了过来。
王洛尧没奈何,只得伸手将她拽到身前,将她按在地上蹲着:“你蹲在这里别去,哪也不许去!箭矢不长眼睛,一个不小心就能遭了道!”
苏苏抬着小脸对他点了点下巴。
王洛尧摇摇头,不再管她,接着搭弓上箭。
苏苏眼瞅着他箭袋中的箭矢所剩不多,席参和安容也是,不由暗暗着急。
这时,安容顿住手对王洛尧道:“主上,咱们的箭矢快没了,要不要安排人把对面射来的箭集中了送过来?”
“暂且不用,他们火料有限,经过这番猛攻,想必费了他们大半火料了,等他们攻势一弱,咱们就放桥强突过去!”
出乎苏苏的意外,王洛尧竟然否定的安容的提议,听他说要强行过桥冲到对岸,担忧地不行,就要插话,却听席参道:“主上所言极是,对岸的人一看就是经过专门培训,个个箭法都有很大准头,而咱们这边的兵力则更擅长近身肉搏,若一直这么被动地拖着,反而让对方占尽优势,倒不如主动攻过去!”
苏苏听了这话,心弦绷得愈紧,眼巴巴瞅着安容,盼她能想出什么更稳妥的点子来,不料她比席参还狠:“一会儿,我亲自带人突围过去,只要打乱他们的阵法,咱们一拥而上,就不怕打不倒他们!”
“嗯!”王洛尧点点头,“他们事先准备好了排筏,皆是木制,稍后,我会以他们的火箭还他们以颜色,安容,你便趁他们排筏失火之际,带人上桥!记住,摆好盾排好阵后再上桥!”
“是!属下遵命!”安容领命。
王洛尧用手摸了摸箭袋里的箭矢,道:“我刚才射倒四十个左右,你们呢?”
“我射倒三十二个!”席参禀道。
“我射倒三十一个!”安容应道。
“好!让他们失了十分之一的兵力,咱们收获也不算小!待会儿,你负责突围,我和席参从旁掩护你!会替你把对面那些难缠的射手击毙!席参,你去收集箭矢,速去速回!安容,你先去挑三十个兵士,一会儿等我哨音1”王洛尧加紧布置着。
他话音一落,安容和席参两个皆猫着身子离开巨石,苏苏见没有旁人,遂担心地出声问道:“强行穿桥会不会太冒险,对岸那么多弓箭手守在那,安容终究是肉体之躯,此举无异于派她去送死啊!”
王洛尧低眉看她一眼,举手自背后箭袋中抽了一柄箭矢,射出之前,他回道:“待会儿,你可以自己看看,安容到底是不是去送死!”
闻此,苏苏面上一愣,听他话音这么自信,她还有什么好说的,静观其变呗!
她猫在石头后,不时勾着脑袋往石墙那一片瞧去,惊喜地发现不少村民手里都多了一把弓箭,然后从地上捡起还碰烧着的火箭就往对岸射过去,虽然谈不上什么准头,但也足够扰乱对岸的人。
苏苏忍不住轻轻一笑,再仔细瞅了瞅,果然发现在石墙后头,她的大哥和二哥正抱着一大摞简易弓箭挨个地分发呢!顺着她两位哥的方位,她发现她的亲爹也在他们不远处指挥着什么。
而另一边,安容自己举着盾牌,带了几十号士兵集在村头,她一手举盾,一手指着对岸,正同士兵朗声说着什么,而士兵们在听了她的话后士气高涨,个个高举盾牌,跃跃欲试的样子。
苏苏转眸看向牯桥的方位,此时,桥还是收起的,没有被放下,等王洛尧这边哨音一响,宽阔而沉重的牯桥就会被放下,然后安容就会带着士兵强行渡到对岸去撕杀。
想像着那个壮烈的场面,苏苏浑身汗毛竖立。
这时,席参负着一捆箭矢,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主上,箭矢来了!”
王洛尧挥手让他噤声,他自己则仰头看着半空,苏苏和席参亦跟着看过去,似乎这会儿在半空中穿梭的火箭的确是稀了不少。
席参欣喜地看向王洛尧,王洛尧觑他一眼,点了点头:“差不多是时候了,你在这里候着,顺道看着她,我去那边安排一下!等我哨音一响,你便准备好同我一道辅助安容!”
说着,他就朝安容所在的方位飞速跑过去,同她低语几句后,就到苏齐徽跟前,指着牯桥:“岳丈,请你派人把牯桥放下,我的人马上强行冲过桥去,打出一个缺口!”
“放桥?”苏齐徽摆摆手,“那太危险,如今有着这道天然屏障,才把这伙强匪拦在对岸,若把桥放下,他们顺势而来,苏家庄就很可能毁于一旦!只要我们再撑一会儿,等老爷子请来的救兵到了,一切就有救了!”
王洛尧摇摇头,指着对岸:“即使我们不过去,他们很快也会冲过来,到时我们愈发被动!您瞧,他们已备好排筏,随时可能下水过来!夜色已深,夜风马上就要起来,等他们到了河中央,再发火箭,到时火势就没现在这么易控了!”
“这……”苏齐徽闻言,顿时犯了难围。
“依他的意思!放桥!”
这时,一个老者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苏齐徽闻声,转头之时已恭敬地唤道:“祖父,您来了!”
苏恒卫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指着王洛尧,对苏齐徽道:“便依他的意思,把牯桥放下来,他所言没错!州府的军队不知何会到,若耽搁了时机就不妥了!”
“是!”苏齐徽得了他老人家亲自指示,二话不说地找来毛大黑和毛二黑,命令他们放桥。
看着桥一点一点放下,两岸的人都纷纷紧张起来,当另一端的桥头搭到对岸时,王洛尧一声响哨。
安容闻哨便是一声响亮的吆喝,紧接着就带了三十号人举着盾牌冲上桥梁。
苏苏提着心远远往桥上看着,见安容和士兵们以一种诡异的阵法排列着,这个阵法让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处于中间,上面和四周都被坚实的盾牌包围着,即使对岸的火箭之矢如流星般射向他们,却皆被盾牌挡开。
见此情景,此岸的人们不由喝起彩来,大声鼓劲儿。
苏苏却不敢盲目乐观,身侧的席参正手不停弦地一箭又一箭朝对岸射去,另一边的王洛尧也是。
不知过了多久,安容的队伍终于冲过桥的中点,缓慢却一点一点朝着对岸前进,至此,他们的阵法还未被打散。
对岸的火箭干脆歇止了,开始做好迎战的准备,而这一厢王洛尧发现对岸停止放射火箭,立马召集余下的亲兵,准备支援前方突击队。
席参见王洛尧的阵势似要亲自率兵,不禁撇下苏苏朝他那里跑去:“夫人,这里最是安全隐蔽,您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等战斗结束!”
苏苏似是而非地给他点点头,焦急地看着桥上的安容,还有此岸的王洛尧。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高亢的呼叫,苏苏当即朝对岸看去,原来安容真的带队突围到了对岸,两下已经交战一团。
这边倏地再一阵高昂的口号,却是席参领着几百士兵举着盾拿着矛冲上桥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