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着嗜血的微笑,扫过在场的每一人的面色。
“啪!”此时一个茶盏从上方飞落到琴面上,“铮!”凤尾琴发出一声哀鸣,四根琴弦齐齐断开弹起,最终龟缩在一头。
李棠卿抬眸看去,一身黛青色衣衫的九阿哥从皇上身后走出来。
他身材清瘦,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比阿难答老成持重。偏瘦的身材于他身上沉稳的华服极不相符,宫里的孩子总是承受着不该他这个年龄段承受的黑暗。
“此曲霍乱人心,竟然胆敢在皇宫演奏!你是不想活了吗?”九阿哥胤禟沉声问道,旋即走到皇上身边行礼道,“儿臣见过皇阿玛!方才宜妃娘娘宣儿臣叙话,故而从绕小道赶来,却还是来迟了,望皇阿玛恕罪!”九阿哥福身道。
宜妃位列四妃中,早年深受皇上宠爱。如今却不及惠妃分毫。
“无妨,你额娘身子如何了?”皇上沉声问道。
九阿哥面色沉了沉道,“已无大碍,许是前几日夜间赏花,感染了风寒!”九阿哥抿了抿唇。
额娘每次寻他叙话,无非是大吐苦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虽然立了四妃,额娘也位列四妃之中。真正受宠的,又有几人?
额娘这些年深闺简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上却从未去看过她。帝王的通病,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九阿哥起身坐到上排椅子的末尾,目光平静的看向下方的李棠卿,“你是有预谋还是心怀不轨?这种魅惑人心的曲子,竟然敢搬到皇上面前!”他冷声质问。
稚气未脱的嗓音,颇有几分风骨。
“九弟这是说的哪的话,我怎么没觉得蛊惑人心?人之初性本善,又何来蛊惑一说?”大阿哥看着恭谨的站在下方的李棠卿,悠然的道。
李棠卿心中有些讶然,她现在越来越摸不清大阿哥心中所想了。方才还在嫌弃她琴弹得难听,转瞬间又开始替他解围。
“大哥这是在说臣弟心怀叵测才会受琴音所蛊惑?”九阿哥从李棠卿身上转开头,看向一旁略带几分懒意的大阿哥。
“九弟多心了!当大哥的怎会如此说自己的弟弟呢?如果弟弟不听话,大哥也只会揍一顿而已!”大阿哥邪笑道。
九阿哥多年来助八阿哥一起争夺太子之位,如果不是他在幕后支持,八阿哥万不能有今日的气势。
结果,竟然连他这个闲散的大哥都恨上了。只因他是庶长子,日后最有可能谋了太子之位。
皇上多年来皇子皇女早夭无数,本就是他的一块心病。
如今几位正值壮年的皇子又开始明争暗斗,分为三个帮派。
大阿哥虽然不问世事却是庶长子,自古立长立贤不立幼,大阿哥占了两样。
太子虽然稳坐太子之位多年,却一直未有建树,皇上的种种行为从蛛丝马迹中隐隐让诸人察觉到废太子之意!若不是百官唯恐朝局动荡,一心支持于他,他的太子之位早就不知花落谁家了。
剩下的几位阿哥中,八阿哥打小儒雅,皇上曾公开夸赞过他是几位皇子中,最为贤明之人。
如此一来,更有许多人揣摩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乃是八阿哥。
九阿哥自知自己没有八阿哥的贤明,又位列幼九无力争夺皇位,所以便成了八阿哥的簇拥者之一。
九阿哥虽然年纪尚轻,确是京城最富有的勋贵。
京城房产店铺许多都归入了他的囊中,也是有了九阿哥的支持,八阿哥才能与太子一较高低。
皇上扫了一眼大阿哥与九阿哥,这二人向来不和,每次发生争执都是大阿哥让着他。今日大阿哥反而成了咄咄逼人的那一个!
皇上思及至此,心下一沉,“都别闹了!不过一首曲子而已,弹得好与坏,都是旁人精心准备的!”皇上出言制止。
李棠卿垂首在下方,暗斥九阿哥的多管闲事。如果不是他出手打断,琴音进入高昂阶段,必然会有人露出蛛丝马迹。
李棠卿思及至此,心中猛然一亮,随而又有些心惊。
难不成当年之事是九阿哥所为?李棠卿谨慎的抬眸扫了一眼九阿哥,十年前他应该还只是一个孩童,做不到那般细致入微让人无处查询。
“你先下去吧!”皇上兴致索然的道。经此一闹,他也有些乏了。
接下来列为大臣的儿女们献艺,明显可以看出皇上是在敷衍。
诸人心思透亮,草草的献完艺互相寒暄了一阵子,并未有人再多言一句。
“诸位尽兴而归,朕有些乏了先走一步了!”皇上开口道。
由梁九功搀扶着往养心殿走去。
众人叩头行礼。
皇上这边走了之后,场上气氛喧闹了一阵,无外乎都是一些多嘴的女子在一起互相议论今日之事。
索尔和见此,不便多留,带着李棠卿走出了皇宫。
皇宫四处长廊水榭,入目空旷坏境怡人,高高的宫墙隔绝了里面的繁华与外面的自由。宛若一个大型的金边鸟笼,将无数人困在格子般的一方天地。
李棠卿与索尔和从宣武门走出,车夫忙把马车牵过来,却见大阿哥骑着高头大马从远处走来。
他虽然年过二十却生的少年俊秀,身着织锦刺绣的常服更显高贵。他的手中还牵着一匹骏马,一人两马显然是专门在此处等候。
他还未走到索尔和身旁,便翻身下马,左右两边各牵着一匹骏马。
他来到索尔和面前,不由分说将方才在手中牵着的一匹枣红色的马递到李棠卿手中。
“这是今日我才到手的一匹马,此马甚是机灵通人性,送给你了!”不屑一顾般的把缰绳扔到李棠卿手中,转而对索尔和道,“外公先行回府,我带小姨溜一圈马!”
索尔和沉吟一刻,点头上了马车。
车夫赶着马车,载着索尔和离开。
“怎么样?喜不喜欢!”大阿哥面色一变,完全不似方才的一本正经,讨好的看着李棠卿。
李棠卿蹙了蹙眉,看着手中的马缰,又抬头看着大阿哥。
他这是何意?为何要送她马?
方才在宫中的时候他不是对她冷言冷语,语气中满是厌恶吗!
如今这番转变又是为何?
李棠卿蹙眉满眼防备的看着面前的大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