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坊做的都是京城里勋贵的买卖,最注重的便是服务态度。裁做能被她提拔到堂上来,也是看她机灵,今日怎地如此不开眼。
裁做被掌柜的呵斥一声,恍然醒神,忙点头下去换软尺。
很快便从后堂拿了一个崭新的软尺过来。裁做这次学聪明了,知晓大阿哥是嫌弃软尺沾过太多人的身子,她用巾帕托着软尺,呈到了大阿哥面前。
“不必了!”李棠卿眉头紧蹙道,“我又没有洁癖!”她嘲讽道。
“你没有我有!我有的你也要有!”他瞪了一眼穆青,“你要开始习惯,习惯了就成自然了!”
我呸!李棠卿被他古怪的逻辑气的只想一口口水吐他脸上。
大阿哥从裁做手里接过软尺,一本正经的道,“把手抬起来!”
李棠卿哑然,一动不动。
“不然咱们回宫做去?”大阿哥微笑着道,丝毫不见威胁的痕迹。
李棠卿咬了咬后槽牙。
去宫里?让那些太监宫女七嘴八舌的把此事换成无数个版本传出去?
她抿着唇,隐忍着怒火抬起了手。
大阿哥一副得逞了的神色,为李棠卿量量这里,测测那里。全身上下,不该量的,该量的,全量了一遍,最后从脚脖子上抽回软尺,满意的道,“好了!”言罢将软尺揣进了怀里。
一旁裁做默不作声的记录着尺寸,就算明知哪里不用量,也照记不误,比如……脚脖子!
掌柜的满脸堆笑的看着二人,见尺寸量好,忙招呼二人去里间看布料。
大阿哥大手一挥,“不用看了,选最好的蚕丝面料,花色尽量水嫩一些就成了!”
李棠卿默然。
水嫩,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水嫩的衣衫。看到宫里那个高昭雪穿的像个花蝴蝶似的,她就膈应。
未待她开口反驳,或者说,大阿哥根本就不给她反驳的时间与权利。
“尽快做出来,我明日便要。”他摆出了皇子的架势。
掌柜的面色一沉,只得点头应声。
想赚大钱就要有风险。
看来她今晚得把她的那些姐妹儿从家里拎出来,彻夜赶工了。
可怜她的那些姐妹儿都七十好几了。
大阿哥见一切安排妥当,摇摇晃晃的走上了门口的马车。
李棠卿满眼冒火的看着他的背影,只得抬步跟上。
马车走在京城的大街上,耳边皆是商贩的叫卖声。
“停车!”大阿哥忽然吩咐道。
竹子勒紧马缰,马儿嘶鸣一声,稳稳的停在了大街上。
大阿哥掀开车帘,在李棠卿与竹子疑惑的目光中下了马车。
眨眼的功夫,他去而复返。
大阿哥手背在身后,坐在李棠卿对面。
“穆青,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大阿哥神秘的道。
“不知道!”李棠卿毫无兴致,声音一如既往清冷。
“不猜?”大阿哥不见失落,兴致正浓,“好好好,不猜就不猜!”他忽然将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竟然是两串冰糖葫芦!
李棠卿下巴都快要惊掉了。
她真把她当女儿养了吗?
“你府中有孩子?”李棠卿明知故问的嘲讽。
“胡说!小爷我冰清玉洁!要有孩子也是你给我生的!”他笑嘻嘻的把一串冰糖葫芦递到李棠卿面前,扬了扬眉。
李棠卿冷冷的看着他,不接。
“拿着啊!”大阿哥催促,见李棠卿依旧没有要接的意思,他话锋一转,“小爷我呢,从小就爱吃冰糖葫芦!不然我把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买到府里,天天做冰糖葫芦给你吃?”
威胁!又是威胁!
李棠卿紧紧的攥着拳头,指尖泛白。
他言下之意,就是今日不吃,回府以后让她天天吃。
李棠卿想着就觉得牙酸!
她赌气般一把拿过大阿哥手中的冰糖葫芦。
大阿哥满意的笑了笑,笑意溢满眼底。
李棠卿看着手中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在她的记忆里,似乎还没有吃过。小时候在索尔和府中的时候,看见珠兰吃过,当时只见她酸的小脸扭曲。
后来被师傅收养以后,一直在深山之中,就连外人都很难接触到,更何况冰糖葫芦了。
“在想什么?”大阿哥见她有些失神,开口问道。
李棠卿蓦然回过神来,扫了一眼大阿哥,只见他神色轻松的咬了一口冰糖葫芦,丝毫不觉酸。
李棠卿咽了口酸水。
以前在山中,经常吃到野果,野果大都带着酸,所以,她最怕的就是酸了。
“你不会没吃过吧?”大阿哥见她如此神色,好笑的问道,“冰糖葫芦可是京城的特产啊!你身为慕府的千金,竟然会没有吃过?”
李棠卿沉吟一瞬,刚想出一套说辞,就听大阿哥再次开口。
“也是,你从小身子不好,像这种东西,没吃过也很正常!”他丝毫不给李棠卿开口的机会,冲外面的竹子吩咐道,“竹子,等会回府后,进宫去请个太医!”
赶着马车的竹子含糊着应了一声。方才大阿哥塞给他一串冰糖葫芦,已经被他吃的差不多了。
李棠卿见此,再次失语。
“吃啊,怎么不吃?”大阿哥见她没有要吃的打算,接着道,“不然你真想让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到府上天天给你做?”
李棠卿简直要抓狂。
吃口东西都要威胁,简直是够够的!奈何每次他的威胁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拿捏住她的七寸。
李棠卿愤然的咬了一口冰糖葫芦。
没有想象中野果的酸涩味,反而甜味多一点。外面酥脆的糖衣裹着熟透了的山楂,面面的,酸酸的,甜甜的,酥脆酥脆的!
“怎么样?好吃吧?”大阿哥对李棠卿的反应很是满意,“瞧你方才说的,谁说冰糖葫芦就只有小孩子才能吃了?”他又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含糊不清的道,“等回头太医给你把过脉,如果你身子无大碍的话,我就带你把京城转上那么一圈。你小时候没吃过的,咱们全部都补回来!”
李棠卿闻言,抬头看着大阿哥,不知怎的,在他那吊儿郎当,毫不在乎的模样中,竟然看到了几分温柔与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