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那不是自己的阿玛,自己的阿玛还在府上教哥哥武功,发现他偷看瞪着眼睛斥责他要好好喝药!
阿难答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袭遍他的五脏六腑,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
他扶着自己的双腿,一步一步的走进血泊,看着父亲熟悉的衣服,看着他熟悉的容颜苍白到没有血色,看着他的身上那根根刺眼的箭羽。
“阿玛!”阿难答高声呼唤道。
再大的声音,也唤不回来父亲的脚步。
“阿玛!”阿难答痛苦的跪在地上。
他懦弱的不敢上前,不敢去触碰地上的血液,好似自己父亲的血液会烫伤自己。
又好似,自己懦弱的不敢去触碰真相!
唯一的哥哥即将下葬,父亲又撒手人寰,这对与阿难答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这对于一个刚刚长大的孩子来说,是灭顶之灾!
是他无法承受的痛!
“官老爷,就在那儿!”车夫的声音从阿难答身后传来。
方才阿难答疯狂的跑出府以后,车夫眼见着追不上他,又害怕老夫人知晓了此事再徒生变故,思量再三,车夫只好擅自做主跑去报了官!
万一有遗留的刺客,小少爷这不是去送死吗!
大理寺的霍郑今日正好来府衙办差,恰巧碰见了在官府门外不停嚷嚷着要见官老爷的车夫。
霍郑询问一番才知道,他这是碰到大案了。
这样的案子,他身为大理寺卿,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他很快就带着手下来到了案发现场。
这年头,旗主比王爷还要势大,更何况罗巴哈纳这两旗的旗主。
在京城之中被人设下埋伏杀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江湖草莽所为。
自古民不与官斗,所以,江湖上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跟朝廷官员起冲突的。
“将现场封锁,地毯式排查,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本官这就去禀报皇上,请求封锁城门!”霍郑面色冰冷,说出来的话冷的让人听了直打颤,“你,”他指着车夫说道,“把你家少爷带回去,等本官排查完毕,自会将尸首送到贵府!”
车夫闻言,佝偻着身子来到阿难答身边,伸出苍老的手臂想要将他扶起,阿难答却固执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少爷,听话,跟老奴回家吧,不要耽误官爷办案!”车夫轻声说道。
阿难答一把抓住了车夫的手臂,双眼通红的可怕,“说,是谁杀了我阿玛,你当时在场,一定知道!”
“这……”车夫扫了一眼一旁的霍郑,“少爷,他们是一群黑衣蒙面的人,老奴也不知是谁啊?咱们回家再说好吗?”说道这儿,车夫给阿难答使了一个眼色。
阿难答见此,被车夫搀扶着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罗巴哈纳的尸身,似要将这一幕印在眼里,刻进心里。
“少爷,走吧,官老爷说了,办完案以后,会将老爷送回来的,咱们……”车夫说道这里哽咽了一下,“咱们先回府上,大少爷的后事要紧!”
阿难答流着眼泪,小小的少年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由车夫牵着他回府。
“大人,四周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发现漏网之鱼!”一名官差上前禀报。
霍郑闻言眼眸危险的眯起,低头顺着地上的血迹和凌乱的足迹往前查看。
从脚印上霍郑已经分析出,最起码有十几人参与这次刺杀。
忽然,他猛然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一堵墙,青砖墙壁上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的脚印。
他顺着脚印继续向上看去,面色沉的像是千年的寒冰。
“收了吧,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霍郑对身边的官差说道。
官差应声忙不迭的通知其他人准备收工。
“着几个人把尸体送去。”霍郑扫了一眼地上的罗巴哈纳,吩咐完以后大步离去。
官差领命,带着两个人抬着罗巴哈纳的尸身送到了他的府上。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罗巴哈纳府上早已挂起了白帆,白帆在秋风中飞舞,更像是招魂幡。
阿难答回到府上,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在府中丫鬟疑惑的注视下来到了府中的主卧。
老夫人正躺在床上歇息,阿难答虽然让她休息,痛失爱子的她又如何能够合得上眼。
每当她一合眼,查干巴拉临死前的那一眼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知道查干巴拉是什么意思。
知子莫若母,小时候,只要他一个眼神,一声啼哭,身为人母就能明白他的需求,又何况长大了。
查干巴拉那是放心不下她啊!
别看他平时舞刀弄枪的,他跟他父亲一样,是个重感情的人!
他虽然平日里厌烦她的啰嗦,但是,疼她也是疼到了骨子里!
思及至此,老夫人干涩的眼角再次留下了泪水。
“查儿……娘的查儿啊!”老夫人躺在床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阿难答站在门外,听着老夫人的痛哭声,踌躇着不敢上前。
阿玛的事他必须告诉额娘,免得她以后自己知晓了承受不住!
如今这样的消息也只有他来告诉了!
阿难答站在门外,呼气再吸气,做好了心里建设,恰巧丫鬟端着燕窝走了过来,阿难答伸手接过丫鬟手中的燕窝,像个没事人一样推开了门。
“额娘,先把燕窝喝了吧!”阿难答进屋便喊。
屋子里面的抽泣声戛然而止,老夫人用衣襟拭去脸上的泪痕,淡定的说道,“额娘没胃口……”
“没胃口也要喝,您就当是为儿子喝的!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如果连您都倒下了,那难儿怎么办?”阿难答说道,眼中隐忍着泪水。
老夫人见此,从床上坐起身,示意阿难答过去。
阿难答端着托盘来到老夫人床前,将托盘放在床头的凳子上,端起燕窝,一口一口小心的喂老夫人。
老夫人睁着哭的通红的双眼,紧紧的看着眼前这个唯一的儿子。
待一碗燕窝见底,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阿难答她已经饱了。
阿难答将碗放回托盘里面,拿起湿帕子帮老夫人擦嘴。
“难儿有什么事就说吧,事到如今,娘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老夫人说道,察觉到嘴边拿着湿帕子的手微微一抖,她知道她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