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从来府上开始,从没有想过会亲眼目睹老爷惨死。
像老爷这样的武将,这样的大英雄,就算是死,也应该是死在战场上。
怎么会死在了这些个尔虞我诈当中!
“大阿哥……”老夫人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褥,“你先杀我儿,后杀我夫君,我们跟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要赶尽杀绝!”老夫人说此处,狠狠的拍了拍盖在身上的被褥。
下一刻,老夫人声音平缓的诡异,她悠悠的对车夫说道,“你先下去吧,记得此时不要声张,如果你想回老家,便去账房领一锭金子走吧!”
车夫闻言,再次痛哭流涕,“夫人哪!老奴将这一辈子都贡献给了府上,如今府上徒生变故,老奴就算再没良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背弃您!”
老夫人闻言抬眼看了一眼车夫,叹息了一声,“罢了,既然你不愿走,就留下吧,金子就当是本夫人给你的打赏!”老夫人言罢,摆了摆手。
车夫见此,不敢再继续多言,向老夫人行了一个礼以后,转身颓然的下去了。
老夫人见车夫走远,向阿难答招了招手,阿难答忙俯身过来,乖觉的趴在老夫人床边。
“难儿,你还记得娘小时候怎么教你的吗?”老夫人目光中一片死寂。
“难儿知道,娘说,对任何人都要保持一颗良善之心,莫不可随意去激发一个人的邪念,有时候吃亏不是代表难儿认输了,相反,吃亏是福!”阿难答倒背如流的说道。
“如今娘想明白了,只有恶人,在这个世界上才不会被欺负!老虎能够占山为王野兽见之躲藏是有道理的!”老夫人说道,死寂的目光中慢慢的浮现出一丝狠毒,往日里温柔的目光再也不复存在。
阿难答疑惑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一直以来都教他行善,如今为何说出这番话?
“难儿,”老夫人低头看向阿难答,“你哥哥说的对,你一出生便站在这条血雨腥风的路上,所以,你不能跟普通的孩子一样,你只有在这条路上努力的往上走,才不会被人欺负,才不会像你哥哥和你阿玛一样,被人杀害……”
阿难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怪娘啊,娘太良善了,没想到他大阿哥是这样一个丧良心的人!杀了你哥哥,还杀了你的阿玛啊!”老夫人锤着腿上的被子,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失去了儿子,那是一种无以复加的心痛,失去了夫君,那是一种天塌下来的绝望和痛苦!
老夫人年纪不大,本因幸福美满,却在眨眼间,失去了她幸福的砝码。
“记住,努力往上爬!咱们家现在势单力薄,不是大阿哥的对手,所以,只有努力的养精蓄锐,在关键的时候给他致命的一击,才能给你阿玛和哥哥报仇!”老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阿难答茫然的点点头。
从一个小孩子,忽然接触到大人的世界,母亲给他灌输的又和以前的截然相反,一时间让他难以消化这么多的知识。
“去吧,去准备你哥哥的葬礼,等你阿玛回来,让他们爷儿俩一起风光大葬!”老夫人沉声说道。
阿难答点点头,刚走到门外就看见了远处家丁领着一个大夫过来,阿难答刚想转身回去,就看到一名官差朝这边走来。
这个时候有官差来,定然是罗巴哈纳的事。
阿难答回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与大夫擦肩而过。
“你就是小少爷吧?”官差上前问道。
“对,我就是。”阿难答应声。
“我们奉命将纳大人送回府,你们好生安葬了吧!”官差说罢转身就走。
“哎,官爷!”阿难答叫住官差询问道,“不知我阿玛的案子,霍大人查的怎么样了?”
“呵!”官差手掐着腰回过头来看向眼前这个半大孩子,“你这个孩子可真有意思,这才立案就查出谁是凶手是谁了?你当这是街边的阿猫阿狗打架啊?!”官差不屑一顾的说道。
阿难答面色先是一红,接着一白。
他们家真的落败至此了吗?
连一名小小的官差都敢欺负他了!
想当初阿玛还在的时候,谁不是上杆子的来跟他们家套近乎。
想到这里,阿难答再次红了眼眶。
“还不快点过来认领纳大人的尸体?”官差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催促。
阿难答将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大步跟上了官差。
走到前厅,罗巴哈纳的尸体躺在担架上蒙着白布被放在了地上,身边还站着两名官差。
几名好事的丫鬟家丁正在远处窃窃私语,府中的大少爷才死,这次又送来一具尸体,她们小声的议论纷纷,不知道白布底下盖着的是什么人!
“你们怎么把我阿玛放在地上?”阿难答疾走几步,来到官差面前指责道。
“不放地上,小少爷认为我们应该放在哪里?抬回家去在墙上钉块板子供起来?”方才的那名官差继续讽刺道。
他这句话引得其他两名官差哈哈大笑。
“你!”阿难答抬手指着他。
“我,我怎么了?你以为你们家还像以前一样啊?”官差不屑一顾的说道,“赶紧的,看看我们有没有抬错人,确认了以后我们好回去交差!不过。”官差说道这里忽然笑了,“整个现场就这么一具尸体,我们应该不会抬错人!哈哈哈……”
官差尖酸刻薄的尽情的大笑着。
这种欺负人上之人的感觉,让官差感觉非常的好。
阿难答憋的脸通红,忍了又忍,他紧纂着拳头蹲到担架旁边掀开白布。
罗巴哈纳惨白的模样出现在阿难答面前,惨白到,让阿难答恍惚以为这不是自己的阿玛。
一旁交头接耳的丫鬟奴婢听说这具尸体竟然是府上的老爷,胆小的丫鬟纷纷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所以,在阿难答被官差欺辱的时候,在场的丫鬟家丁没一个敢上前帮忙。
他们心里觉得,府上,这是要完了!
就连他们,或许都会被解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