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天聪三年,也是崇祯三年,范铉超已经用坐火箭的速度升到了左通政使,这个位置是正四品。
这么说来,用坐火箭的速度形容范铉超的升迁路,都可以说是慢了。这简直是光速,甚至是之间用虫洞开了密道。
要说来,范铉超在一堆念过知天命、年过不惑的官员中,一身绯红,腰配药玉的范铉超可以说是格格不入。当然也有人对他的升迁路抱有疑惑和不满,只是这些人在看到崇祯皇帝案头上对范铉超的弹劾奏章,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要说为什么范铉超能在这么多弹劾下被保下来的原因,这几年,他的能力当然得到了证明,可要说能让朱由检一直保他,其他官员也是呵呵了。
加上范铉超曾和崇祯皇帝关系亲密,京中自然也有些风言风语的流言。朱由检也听过,对此嗤之以鼻,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
不过,这样的流言蜚语的确给范铉超带来了一些便利——比如说,李氏再也找不到家世相当的官宦人家给范铉超说亲了。
——自然也有些家世稍差些的人家愿意,可李氏又看不上,时不时就要对着英国公叹气,只觉得这个外甥比自己家的三个孩子还难。更气愤的是,张维贤倒是无所谓,每次听到夫人的抱怨,都只是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气得李氏都不想理他。
范铉超对这样的生活甘之如饴,没有相亲的烦恼,每日战战兢兢工作,还有心上人可以看。若是没有随时可能亡国的危险悬于头顶,那就真的完美了。
这日,朱由检急召范铉超进宫,到了才知,他们在盛京的一条线被皇太极拔了出来。
那是他们最完整,能直达皇宫的一条线。朱由检痛心不已,更懊恼当时何不直接用来刺杀皇太极。
范铉超也是忧心忡忡,担忧皇太极会顺藤摸瓜,摸出其他的暗线来,只是对于刺杀皇太极这件事,范铉超还是不赞成的。“刺杀皇太极若是成功,陛下以为谁会继承大统?”
朱由检沉思一会,道:“多尔衮!”
皇太极当然有孩子,可年纪都尚小,多尔衮在军中、朝中都极有威信,比起年幼的皇子更有可能被官员推举登上皇位。
“多尔衮若是登位,可比皇太极对我们更有威胁性。”朱由检说,“多尔衮既有人心,又有能力,刺杀若是成功,更可能引来后金的报复。”
范铉超倒是比他多想一层,“自古以来,两国斗争,从没有用暗杀这样不光彩的手段的。即使我们能刺杀皇太极,能刺杀多尔衮,到头来,也并非光明正大地坦途,非我大明王师应有之为。”
朱由检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范铉超这几年在官场上历练越久,就越是如此,以前还会有冲动之举,现在却是如水如玉,颇有几分浊世公子的意味。
看到范铉超,朱由检总是能想起“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大概他就是最符合孔子心目中的君子了吧。
“爱卿所言甚是。”
范铉超官居四品,这时候也算是能上朝的官员了,朱由检称呼一声“爱卿”并不为过。
只是范铉超似乎对这个词天生敏感,每当朱由检叫一声“爱卿”,范铉超就心尖颤抖,仿佛他说的不是“爱卿”而是爱人。朱由检对范铉超的关注远超过其他人,对范铉超这样像是被人挠了痒痒一样的反应,心中只觉得好笑,忍不住一再逗弄。
“爱卿,怎么了?”朱由检虽然年纪比范铉超小上一些,可身材高挑清瘦,平时又气质稳重,给人感觉年纪甚至比白阳还大,更别说范铉超了。
范铉超时常忘记自己才是年长的那个,每当遇到他——没错,就是这个时候,每当遇到朱由检用这种低沉性感、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叫他“爱卿”,范铉超总是忘了这是在哪里。
——虽然看着我年纪不大,但是我已经是个老司机啦。
不等到范铉超回答,朱由检接着道:“近日从南京送来了鲥鱼,我让御膳房做了争鲜鱼。含元不如一起留下来用膳。”
一听到是争鲜鱼,还是鲥鱼,范铉超就苦着脸道:“臣遵旨。”朱由检看着他一脸苦瓜相,忍不住笑出声:“我知道你不喜欢,可也没有逼你吃呀。”
鲥鱼是江南盛产的鱼类,金贵不说,光是它炎炎七月从江南运到京城,这一路上的花费的人力物力,就比得上它自身价格的好几倍了。
可就是这样的鲥鱼,范铉超也毫不喜欢,想想那个味道……大概只有从没有吃过新鲜鱼肉的朱由检才爱吃吧。
不过,毕竟是皇帝的御膳,除了南方的海鲜难以满足被后世吃货帝国养刁了胃口的范铉超,其他的菜肴还是让他十分期待的。
基本上,后世的吃货帝国的雏形是从明朝开始的。毕竟宋朝才有了炒菜,到了明朝,经济发达起来,炒菜才从高档酒馆走进千家万户。这才有了千千万万种美食的诞生。
所以,身为一个吃货,活在大明并不委屈。
更不委屈的,是你时常能吃到御赐的膳食。比如说,现在摆在范铉超面前的“清风饭”,多好听的名字,味道也非常好。范铉超本想着能不能讨了做法来,自己回家让厨娘做,结果,一拿到手就傻了眼了。
这漂漂亮亮一碗饭,需要用水晶饭、龙眼粉、龙脑末、牛酪浆调和,放入金提缸,再放入冰水中浸泡,做成冷饭,这才成了一碗消暑解乏的“清风饭”。
作为贡品的龙脑香末不说,光是那浸泡的冰水冰块,范铉超家就养不起,更别提用来给饭降温了。
总之,这碗让他眼馋心馋的清风饭,也只有在皇宫大内才能吃到,只有在朱由检这儿才能放开了吃。
朱由检也善解人意,知道他不喜欢蒸鲜鱼,喜欢清风饭,便每次开口留膳,都让御膳房提前备好。所以,每次看着范铉超在下面吃得一脸满足,朱由检总能忘了自己曾说过他是什么“礼义君子”的话,只想着喂饱他,看他露出“还想再要一碗”的表情来。
瞧瞧这时候,范铉超吃了一碗清风饭,曹津便自发自动地给他又上了一碗。不见朱由检有反应,不见曹津有想法,光是看着范铉超自己一边吃一边心疼钱的样子,朱由检恨不得把龙脑香都送到他家去。
要不是怕他又不知道要受多少弹劾,朱由检还愿意打开内库,将那些两百多年来历代帝王的珍藏都送到范铉超眼前,任他挑选。
朱由检回想了一下,自己上辈子宠爱田贵妃时,也没有这么个宠爱法的呀?至少田贵妃收了赏赐,还知道拜谢,还知道柔声轻语地服侍,可范含元这个木头呆子,也只知道一句“谢主隆恩。”
想想他朱家老祖宗里最放荡不羁的武宗,觉得自己真是个勤政爱民,为臣子着想的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