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御龙禁典 > 第130章 寂寞之琴
  最近,王城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惊恐的表情无处不在,这是洛王后施展“魔噬众生”之后所留下的恐惧。尽管已经过去好几天,大家仍无法忘记那个半夜出现在天上的血色漩涡,众生不明真相,有人说,那是天要降罪于精灵族,是灭族的前兆。

  王听到传闻后勃然大怒,派了大队禁卫出来“维持秩序”,这是一种好听的说辞,实际上,禁卫们的职责是抓捕那些“惑乱人心”的造谣者。王认为,这是一件有预谋的策反事件,将动摇精灵族的统治根本,甚至会直接影响到他的飞升计划,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后果。

  不论王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最惨的永远都是巨人族。

  也确实有些别有用心的巨人借着这次机会到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只为一次复辟!但他们分散的力量实在是不堪一击,雷厉风行的王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沉重的枷锁套上他们的脖子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斩首。

  是日,王城刑台,秋风瑟瑟。

  被铁链反锁着双手的巨人奴隶们跪在刑桩前,足足跪了好几排,上百人!精壮的刽子手端着大刀站在他们旁边。有几个怕死的人垂死挣扎,并高呼着:“冤枉!”周围像马蜂窝一样的围观者,没有谁流露出同情的目光,甚至,就连他们的巨人同伴也投去愤怒的眼神,觉得坚强如铁的巨人族不应该在刽子手面前感到战栗。

  “时辰已到,斩!”

  随着监斩官的一声令下,上百位训练有素的刽子手举起了致命的大刀。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飞出一个人来,仅是随手一挥,千变万化的法力像罡风扫过刑台,随着一阵咔嚓声,那些曾沾染过无数人鲜血的刑刀,居然断成了零星碎片。

  碎片落地,化为粉尘,了却一生罪孽。

  行刑的刽子手们显然也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力,原本稳如泰山的骠悍身躯都被震得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直到出手扰乱刑场的那个人飘落在刑台中央,他们的脸上再也掩饰不住内心中的恐惧,吓得跪了下来,尤其是那个负责监斩的小官,居然吓得哆哆嗦嗦钻进了桌子底下。

  是的,他们都已经认出来,扰乱刑场的不是普通人,正是那个连王也为之头疼的御鹏真尊——楚云川!

  他是鲲鹏之主,不以守护精灵族为己任,却三番两次与精灵族为敌,这是为什么?难道,难道那天的血涡异象真如传言所说,那是天谴之兆,连上苍也不佑我精灵族?

  大家都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纵有千般猜测,却没有谁敢去问。

  “该死的人,有!但不是他们。”楚云川挥出一道法力,解开那些巨人奴隶身上的铁链,巨人们匆匆跪在他面前吼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谢谢真神救命之恩。但楚云川没有理会这些,他转头望着爬在桌子底下的那个猥琐官爷,令道:“是你自己撤了刑场,我是要我亲自动手?”

  “不……不敢劳烦真神,小的自己撤,自己撤……”监斩官早已经吓得大小便失禁,哪还敢多作逗留,爬出来匆匆向周围众禁卫呼喝一声:“一个两个还愣在这干什么,释放奴隶,撤!”夹着尾巴便逃。

  仅是片刻功夫,所有官兵都撤得无影无踪。

  一群重获新生的巨人奴隶想要上前正式向楚云川致谢,寻思着,哪怕能请他吃顿饭、喝顿酒也好,可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楚云川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就像风一样,来也无迹,去也无迹,神龙见首不见尾,令人无法追寻。

  黄昏,城北。

  秋风萧瑟的孤山之巅,高高砌起的断崖将大地一分为二,渊涧中云蒸雾绕。

  一只红尾异鸟孤单地站在峭壁虬枝上,它眺望着对岸的山峦,不断发出清脆悦耳的啼鸣声,像是在呼唤着什么,久久不肯离去。楚云川站在崖边负手凌风,听得久了,也忍不住叹了一声,向红尾异鸟投去怜悯的目光,道:“如果不喜欢孤独,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光叫唤没用。”

  红尾异鸟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突然收声低头,但没有飞走。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有人柔声道:“它叫姑射鸟,以前喜欢与同伴飞到对面的大山中去采食,直到有一天,它亲眼看到它的同伴被天雷击穿羽翼、并坠入万丈深渊之后,它再也没有去过对面。”

  蓦然回首,是个挥动着美丽翅膀的精灵女子。

  楚云川记得她这张清秀的脸庞,她是王宫里的九公主——饮霜。每每看到她,楚云川总觉得她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不仅仅是庄重与高雅那么简单,那种气质宛若一汪清彻无垢的碧波,携水的至善至柔,凝聚出润泽万物的仁厚之风,经流不息,冥冥中给人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有人说,她比较她像母后。

  楚云川也没见过当今的王后,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来代表你父王谴责我?”楚云川笑问。

  她始终微笑着,没有说什么。

  走到悬崖边后,她深吸一口清灵的空气,又望着那只红尾异鸟继续刚才的话题:“姑射鸟虽然有美丽而矫健的翅膀,但它们天生胆小,害怕失去,所以宁愿守着现在。我曾对它说,对面那个世界才是你的世界,只要你勇敢地飞过去,一定可以找到你想要的食物,并从此不再孤单。”

  “但它一直没有飞?”

  “没有。”饮霜伸出手,那只姑射鸟似乎知道她的意思,竟主动飞到她的手背上,表现得很友好。她轻抚着它光滑炫丽的羽毛,道:“我每天都会来这里弹琴,久而久之,它反倒成了我的知交。不走也好,我抚琴,它在琴前和着旋律翩然起舞,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上次在王宫听过你的琴声之后,一直回味无穷,今日是否可再抚琴一曲?”

  “公子若有此雅兴,饮霜怯之不恭。”

  饮霜娴熟地挥出一道法力,指尖灵光飘洒,凭空出现琴台。

  俩人相对而坐。

  都说琴师弹奏的并不是简单的旋律,而是她(他)们自己的灵魂,以前觉得这话滑稽无趣,现在,楚云川渐渐相信这是事实。当她的纤纤玉指在琴弦上跳跃,仿佛拥有无穷魔力,指尖五音,引动天地间的山水之魂,一会如飞瀑击响山腰,烈而奔放;一会似清泉幽颤于小溪,柔而委婉,旋律此起彼伏,仿佛在诉说一段亘古往事,令众生为之动容。

  一生之中,楚云川也算听过名曲无数,但从未听过这种牵魂引魄的旋律。

  不只是姑射鸟在身边围着她飞舞,就连萧瑟的秋山仿佛也复苏也灵魂,飘零的黄叶落到她肩前时,似乎不忍玷污她高贵而典雅的身子,居然化作秋魂消散在风中,不留半点痕迹。

  待到琴声落下帷幕,天地间还回荡着幽诉,久久不曾散去。

  “好。”楚云川诚意鼓掌,问道:“曲名是什么?”

  “人生一世,本就未知,曲又如何有名。”她沉默片刻,又问楚云川:“公子可知我的无奈?”

  “孤独是一种病,久了,连自己都会以为那是命中注定,如果厌倦了它,为何不走出囚笼?”楚云川缓缓起身,走到悬崖边又道:“瀑布可以一泄千里,那是它敢于与坚硬的礁石触碰;而幽泉,纵然可以细水长流,但最终能流多远,谁也不知道,也许,就枯竭在脚下,成为永恒的遗憾。”

  饮霜起身道:“走出去,谈何容易。”

  “难吗?”楚云川转身伸手,施法将那只姑射鸟引入掌心,轻抚着它的羽毛,微笑道:“试试看。”

  当他放开手,这只姑射鸟就像重获新生一般,突然哗啦着美丽的翅膀飞往渊涧的对岸,毫无畏惧。飞到半途上,它还回首看了楚云川与饮霜一眼,充满了自信。

  饮霜相视而笑。

  楚云川道:“它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

  “那是有你帮它。”饮霜径直望着楚云川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可蓦然间,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忧伤地问:“你与我父王,非这样斗下去不可吗?”

  楚云川负手瞭望着风起云涌的苍穹,道:“我一直讨厌杀伐,也憎恨血腥,但这苍茫天地之间,有一种责任叫问心无愧!从我成为天枢神司的那一刻起,我所做的一切,已经不能由我自己的喜好去决定,否则,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成圣?一切业果,皆是人为。”

  “或许,是我太天真……”她无奈地拿出一副战书,走过去道:“这是我父王叫我转交给你的战书,十日后,决战于鲲鹏神宫之巅。”

  “这样也好,速战速决,免得祸害无辜。”

  楚云川接过战书一看,彻底被上面的名字所震惊。他以为下挑战书的人是革图,万万没想到,上面写的名字居然是羽衣仙子!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就像锋利的尖刀一样刺进他的心脏,痛得他下意识地咬紧了牙根,掌心异火暗生,瞬间将战书焚为灰烬!

  饮霜惊问:“公子也不敌她?”

  “……!!!”楚云川昂首闭目,深深地吸一口气。沉默良久,他黯然回道:“她是我寻觅千年的一位故人。”

  “原来如此。”饮霜安慰道:“也不是非战不可,我父王说,如果你能战胜她,便将《极乐禁典》交于你。如果你不想战,也可以放弃,但是……但是此后不得再打《极乐禁典》的主意。”

  “没有选择。”楚云川无奈道:“替我转告你父王,十日后,鲲鹏神宫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