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门口,一大群形色紧张的人注视着悬挂在城楼上的那颗人头,人头在滴着血,但眼睛并没有闭上,而是暴瞪着,再配上那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死前那一刻明显十分愤怒。
没人知道这颗人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更没人知道是谁挂上去的。守城禁卫军发现之后,第一时间将不相干的百姓清走,随后派人通知军部来戒严,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恐慌。
夜青和无为带兵赶到,把人头取了下来。
“这是魔帝南宫夜的人头!”夜青的声音有些低沉,望着脸色同样有些沉重的无为说:“能杀死南宫夜的人就那么几个,不是司徒圣就是齐天,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阻止楚云川重造衍生界。”
无为凝视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沉默不语。
夜青又道:“事关重造衍生界的大业,得赶快通知楚云川。”
“别急。”无为突然伸出右掌,一掌毁灭性的法力按在南宫夜的人头上,将他化为灰劫。他没有理会夜青惊诧的表情,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人已经死了,通知他也无力回天,况且,明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一切等他们大婚之后再说。”
夜青有些犹豫,不过犹豫片刻后,他还是点了头,表示尊重无为的决定。
“我先去下令全城戒严!”夜青翻身骑上冰翼神驹,临走前又对无为道:“白涧七跟南宫夜是一起的,现在下落不明,你最好亲自带人去找找。”
“嗯。”
俩人分头行事,他们却没有留意到,擦肩而过的那个年轻人一直关注着他们。
一个出色的密探,不论在什么环境下,都不会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反应,哪怕是发现了重大线索,与极度危险的人物正面相碰,他也会像去菜市场买菜一样,展现出生活中最平凡的一面。乌鸦第一次干这种差事,但他觉得自己干得非常称职,甚至,比那些训练有素的探子还要专业,能让警觉的无为和夜青毫无察觉,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身为一个被首长亲自委派的密探,对他来讲,这也是一种肯定。
在天枢星干这行,不仅需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更需要有一定的仙武常识。两个时辰前,有个愚蠢的家伙把羽衣明天成亲的信息用传音密术的手段往城外传递,结果消息没传到,人被逮住了,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当场被巡城禁卫军扔进了死牢。
乌鸦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很清楚,现在的白城,防御非常森严,上空的防御结界也是由楚云川亲自布下的,一般人别想在这遁空飞行,什么传音密术,都是自寻死路的拙计,音讯碰到防御结界,立刻就会被界壁吸收,消息传不出去不说,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转过两条街,看到一大队禁卫军从城主府出来,分批赶往四方城门进行戒严,乌鸦知道,现在出城也是不可能的一件事。他哪也没去,索性以炎黄宗弟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踏上了城主府的台阶。
前面两位侍卫同时出列拦截,一人道:“干什么的?!”
“找人。”乌鸦不慌不忙地说:“我是炎黄宗弟子,叫乌鸦,有要事求见羽衣仙子和黑泽,麻烦两位兄弟通报一声。”
侍卫道:“你先在这等一下。”
一切都跟他预想中的那般顺利,只是一会儿功夫,羽衣仙子走了出来。
但羽衣仙子并没有让他进城主府,而是把他拉到了一边,有些厌烦地问:“是上面派你来的?”
“这不重要。”乌鸦直言道:“我来这,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南宫夜已经被人暗杀!你们重造衍生界的宏大愿望,现在就跟打麻将一样,三缺一,能耐再大也没法玩转这盘大棋。”
这个消息,就像一道晴天霹雳,轰得羽衣仙子花容失色。
包括刚刚从门口走出来的黑泽,也同样大吃一惊,他一个箭步冲上来,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南宫夜的人头,刚才就悬挂在南城门上,只是他们有意隐瞒而已。”看到俩人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乌鸦又道:“这事,我亲眼所见!两位上官将军,你们现在是不是应该立刻跟我回炎黄……”
黑泽最大的特点,就是眉宇间有条赤焰红纹,当怒火强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条红纹有流光隐现,再配合他那对深邃的眼睛,以及那道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孤傲目光,极易令人望而生畏。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乌鸦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而是识相地等着他们自己做出决定。
向来都是我行我素的黑泽,从来不缺主张,但这次他没有表态,而是将征寻的目光投向了羽衣仙子,无声中仿佛在说:“哥一切都听你的!”
羽衣仙子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边走边道:“给他弄块出城令,送他出城!”
“上官将军!”乌鸦突然冲着羽衣仙子的背影大声咆哮:“你不能跟他成亲!请别忘了首长对你的期望!更别忘了你是一个军人!当初为什么来到天枢星……”
“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放屁!”黑泽揪着乌鸦的衣领猛力一推,推得他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随后,黑泽又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扔到他脚下,厉声训道:“滚!不想死的话,马上给老子离开白城!”
这时,羽衣已经进了府门,黑泽也匆匆追了上去。
黑泽道:“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哥都支持你。”
羽衣一路没有说话,快步往前走。
当她找到楚云川的时候,楚云川正坐在后院的秋千上悠闲地轻晃着,十四岁的清儿在他面前舞剑,并时不时地问:“这就是我们神都的镇教大神通无上诛仙剑?你确定这是无上诛仙剑?而不是修剪花草的无上剪草剑?”
“你觉得我长得像个骗子吗?”楚云川笑眯眯地说:“功力,这都是你功力不足的问题。”
“清儿,你先下去。”
羽衣突然闯入视线范围中,并带着一道严肃的表情,连语气也一样,不容半点商量的余地,这令清儿小小地忐忑了一下。她弱弱地“哦”了一声,乖乖地撤离了现场。
楚云川望着羽衣,讶异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真不知道吗?”黑泽率先接话,并用一种审判性的目光望着楚云川,疑道:“他们真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啊?”
“南宫夜已经死了。”羽衣有些绝望地望着楚云川,悔道:“我们早该料到他们会从中作梗。”
“一个大魔头,死了就死了嘛,有什么好大惊小导的。”楚云川像是没事人一样,从秋千上跳下来之后,满不在乎地微笑着:“有些人,能活到今天本来就是个奇迹。”
楚云川这种不屑一顾的反应,令羽衣仙子和黑泽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你什么意思?”黑泽道:“当初,说要请他来结阵的人是你,现在说他死不足惜的人也是你,我说你到底想不想重造衍生界?敢情,你小子耍着我们羽衣玩是不是?信不信我揍你丫的!”这火气一上来,黑泽抡起拳头就往楚云川脸上轰过去。
结果扑了个空。
身法敏捷的楚云川就像一道闪灵,人身一闪,诡异地飘到了羽衣仙子的面前。他按着羽衣仙子的双肩,也不管她是疑惑还是忧虑,先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又笑眯眯地安慰道:“别担心,他们乱不了我的计划,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羽衣惊问:“你早就知道南宫夜会死?”
“他死不死,无关紧要,此事不提也罢。”楚云川淡笑道:“明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有很多事要忙,都回去好好休息吧,天,蹋不下来。”
楚云川转身离去的逍遥背影,看得俩兄妹一愣一愣的。
黑泽不知道羽衣有没有往深里想,反正他觉得楚云川这次下了一盘大棋,而且,出人意料地施展出了一式诡招,那种诡招,通常只有绝对腹黑的极品浑蛋才使得出来。认识楚云川一千多年,直到今天,今天!黑泽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完全看懂他。
“如果没猜错,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黑泽见羽衣投来疑惑的眼神,进一步解释道:“我曾听人说,神都之难,无为只是一个替罪羊,南宫夜和司徒才是杀死神都两位太上长老的原凶……想想吧,楚云川已经对司徒下过杀手,毫无疑问,南宫夜应该也是他的追杀目标,只不过,南宫夜是白慕雪和白涧七的亲外公,可能碍于这层关系,他不好亲自出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怀疑他借刀杀人?”
“这明摆着的事。”黑泽继续分析道:“他这次把南宫夜塑造成重造衍生界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人物,很明显,就是想把南宫打造成一个人肉枪靶,以便引司徒出手……这处心积虑的谋划,可谓是步步为营!嘿嘿,以前还真没看出来,那家伙够腹黑的……”
羽衣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把嘴巴放干净点。
黑泽会意地笑了笑,解释道:“别生气,我觉得这样很好,如果没点手段,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取我妹子,你说是吧?”
“少说废话!”羽衣追问:“你凭什么认定是司徒杀的?而不是齐天?”
“你忘了吗?齐天是个孤阴之体,如果暴露在阳光下,实力会大减。而南宫夜手中那面阴阳镜可以颠倒阴阳,并释放出日轮之光,你就算给齐天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南宫夜下手。”黑泽轻笑道:“至于司徒!那混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会便宜别人。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楚云川完成重成衍生界的大业,但又干不过楚云川,也不好直接对我们俩下手,那么,灭南宫夜是必然的结果。”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呵呵,所以讲,楚云川说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信,因为这就是他布的局。”
“可是,现在南宫夜一死,上哪去找人结阵?”
“放心吧,某人既然敢把南宫夜当屁一样放掉,自然会有备胎,这一点,我对他还是有信心的。”黑泽解下酒葫芦惬意地喝了一口,又安慰道:“明天,你只管好好拜你的堂,重造衍生界的事,根本不需要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