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神树的树根深深地扎入空间裂缝之中,与虚空完美地融为一体,它以天地间的灵源之气为养份,疯狂地生长着。只是片刻之间的功夫,巨大的树干长得需要十余人联手环抱才能抱住,高,更是不知几万里,繁枝茂叶与天相接,叶子闪烁出来的神秘灵光,就像满天繁星。
神树下的众生,渺小如蝼蚁。
“在这飘渺天地间,有些恐怖的力量不为人知,但一切都存在着。而愚昧的众生,低看不见黄泉,抬头不见青天,满以为凭着一身肝胆就可以覆雨翻云、舍我其谁!殊不知,有肝胆而无心,终究只是一介命运傀儡。”从婆娑神树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一带教化的口吻,也颇有一种悔恨当初的意味。
这所谓的众生,自然也包括了楚云川自己在内,从省悟的口气中可以听出来。
这算是一种变相的劝词。
然而,黑泽没有止战的意思,他七尊元神分身,加上本尊真身,以八卦列阵围在婆娑神树的周围。
冷漠无情的剑,割袍断义!
断袖飘飘扬扬在坠入红尘之中,曾经的情与义,不管是怨是恨还是无奈,这一刻烟消云散!
神树中,传来楚云川的叹息声。
黑泽剑指婆娑神树,冷言道:“友情,爱情,亲情,这辈子修练不起,我认!你也不用再说什么虚无飘渺的上苍阴谋论,都与你我之战毫无半点干系,既然剑已出鞘,总归要有个人倒下。”
“若是在我去古神庙之前,你或许可以战胜我,但现在不行。我的神树之躯有九万丈,你连我的神树之心在哪都不知道,如何杀我?”
“你好多废话!”
黑泽手中那把奈不住寂寞的剑,终于掀起万丈剑芒,就像一轮阴冷的弓月。横扫半空,从树腰横切而过。然而,结果就像抽刀断水一样,刀过不留痕!这时,其他七具元神分身也挥剑怒斩。
八条人影移形换位,挥斩出来的剑芒如电光火石一般激烈。
但神树躯干丝毫无损。
黑泽又与元神分身飞上灵光闪烁的树冠,如园丁花匠一般修剪树冠,不同的是,这种修剪带着一股残暴之气,不为神树长得好看。而为毁灭它的每一寸生机。直至它死去。
一阵折腾之后。神树却片叶未落。
盛怒与不甘心,几乎把黑泽逼到了快要暴走的地步,又是冰封又是火焚,穷尽一身本领去摧残婆娑神树。累到筋疲力尽,最后,耸立于天地之间的婆娑神树始终安然无恙。
这时,那七具分身已经消失。
黑泽横剑立于虚空,厉目凝望着对面的婆娑神树,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节奏而急剧起伏着。他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跟地面上那些仰望神树的众生相一样,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论修为境界。黑泽跟楚云川是同等的,都是仙武七重尊阶涅磐的境界,而他七具元神分身与本尊真身的实力不相上下,等于八个至尊联手对付一个。然而,他砍任他砍。他烧任他烧,神树始终矗立于天地之间,悠然地展示着传承万古的神秘光华。
“现在,你是否可以放下?”
“我还没死!”
黑泽穷尽最后一点本源,令手中剑同时绽放出冰与火两色异芒,当光芒绽放到极限时,剑脱掌而飞。流光疾影,变幻莫测,最后竟变化成了冰火太极,这个玄功图,比之前凝聚出来的任何一个图都强大,毕竟承载着剑魂的终极力量,散发着无比震憾的气息。
就在这一瞬间,婆娑神树掉落了一片青色的树叶。
树叶飘零,并没有散去一身青芒,而像是一只充满生命力的小精灵一般,“星空”下舞出万种风姿,随后神奇地变大,变成一把巨大的叶扇,紧接着,一只有形无质的巨掌从虚空涌出,拿着叶扇猛搧。
一扇风卷天澜,摧毁扑袭而至的冰火太极。
一扇风驰电掣,引九霄雷霆悍击黑泽。
仅是两扇。
受到雷霆悍击的黑泽闷叫一声,血吐长空,被扇飞七万二千里。坠落之地,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无名汪洋,在他入水的一刻,一条万古凶鱼嗅到血腥气息,张开利齿森森的血盆大口闪电般向他游去。
……
这一扇的威力,没有谁比楚云川更清楚,婆娑之风,一缕清凉拂万象。
变回真身后,楚云川闪电一般追上去,却在半路上被白驭棋拦住。白驭棋的出现,令楚云川震惊到了极点,问道:“你不在梵音寺好好守护羽衣,跑过来干什么?”
白驭棋紧张道:“下去说话,这上面风大。”
楚云川犹豫了片刻,点头道:“走吧。”本来,他打算去看看黑泽是死是活,也好作个了结,现在看到白驭棋形色有点不对劲,不免为羽衣担心起来,在他看来,天下间没有什么比羽衣更重要。
俩人向着有光的地方飞过去,是座不知名的小城,看来比较繁华,已经将近午夜,客栈和酒馆依旧亮着灯。俩人进酒馆叫了些吃的,白驭棋先闷头来了几杯,不难看出来,他情绪很不稳定。
“别慌。”楚云川又给他倒上一杯陈年老酒,道:“有什么话慢慢说。”
“梵音寺出了事!”
“……?!”
“紫衣被杀,青衣和……和羽衣仙子也已经失踪……”说到羽衣的时候,白驭棋的语气低沉了许多,脸上颇有几分愧疚之色。“最该死的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我听到动静赶过去的时候,紫衣已经倒在血泊中,手里死死攥着这本册子。”
白驭棋拿出一本黑色的册子,封面无字,但气息很诡异。
“好阴沉的气息。”
手一摸到黑色的册子,那种冰凉的气息直钻骨髓,连灵魂都为之颤抖。楚云川也有感应到,这封面是有字的,只是被玄异之法遮住了光彩,他横手一抹。散开一团黑气,封面上果然有字。
只是这三个字,令俩人彻底看傻了眼。
生死薄!
居然是生死薄,这东西不是在九幽冥府吗?楚云川穷尽其思妙想,愣是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翻开生死薄,里面只有一页纸,白色的。
楚云川手尖流光,在空白页面写上楚云川三个字,页面灵图幻变,上方显示出了他自己的模样。但下方却显示着一行红色的警告文字:“阁下无权查询众生的生死。请合起生死薄!”
楚云川不信邪。抹去这一页,又尝试着写下羽衣仙子的名字,结果还是只显示出人物的模样,但下方的警告级别明显提高了一个等级。那行红色文字写的是:“阁下无权查询众生的生死,再触禁区,减寿十年!”并在不停地闪烁着。
合起这本生死薄,楚云川的神色凝重了许多。
白驭棋搁下喝剩一半的酒杯,探着脑袋寻问:“这生死薄是真的?”
“嗯。”楚云川点着头道:“上面的阴司气息很重,应该是真的,不过,天地间只有冥府判官能打开它。你说紫衣死后还紧紧抓着这本生死薄,那她的死因有没有检查过?跟阴司是否有关?”
“我现在也算得上是个医道高手了。这点细节当然会注意,不只检查过她的尸身,还检查过周围,但什么线索也没发现。紫衣身中七刀,致命一刀在心脏处。没有法力残留,最离奇的是,佛殿中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感觉紫衣就是抓着这本生死薄,一直没还手。”
楚云川沉默了许久,起身道:“看来,只能从生死薄找线索。”
“怎么找?难度去九幽冥府?”白驭棋忧道:“活人去那地方,折阳寿事小,搞不好会有去无回的,我听说那的幽冥之气会压制法力,连传说中的神族也无法摆脱那种力量。”
“不用去九幽冥府,她应该知道,走吧。”
这个“她”,指的是大地之母。
楚云川寻思着,对方抢走羽衣的仙体肉身,无非是想阻止她重生,但在这天地间,想阻止羽衣重生的人就只有太古神族。如果远古传说没有错的话,九幽冥府的冥判,好像是师从太古上境九真祖之一的流年,不论从哪个角度去分析,都跟太古神族脱不了干系。
赶到古神庙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之前在这和御龙军激战的饮霜已经不见了踪影,楚云川现在也没闲情去找她,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持自己。楚云川走到神像前,沉重地说:“大地之母,他们也太嚣张了吧,居然派冥判到人间来抢羽衣仙体,还杀了一个妖仙侍女!哼,自鸿蒙伊始,天道自生的三界法则,难道可以随便打破?”
虚空中响起一个疑惑的声音:“冥判?你是不是看错了?他可是流年的弟子,怎么可能助纣为虐。”
“不是他,还能有谁。”楚云川亮出生死薄,又道:“这就是铁证。”
“这是假的。”
“我鉴定过,是真的。”
“假的!”
神灯中飞出一点炙热的红光,一落到生死薄上,立刻燃起一团百万度的高温烈焰,连身具九极赤炼精的楚云川也抵挡不住那股焚寂之力,下意识地扔了生死薄,眼巴巴地看着它化为灰烬。
真与假,这回真的是无法鉴定了,都化了灰。
楚云川郁闷道:“就算是假的,也不用烧了它吧。”
“既然是假的,那留着何用。”大地之母道:“这生死薄中,残留着一缕龙魂的气息,只是你没感应到而已。”
“龙魂气息?”楚云川疑道:“难道是青龙太子?好像也不对呀,青龙太子才刚刚觉醒,血脉传承的实力也没发挥到巅峰,如果是他残留下的气息,我怎么会感应不到呢?”
“你这是怀疑我?”
“我不是那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去吧,打到他屈服为止,自然会水落石出。”
“好吧。”
纠结半天,楚云川终究还是接受了她的指引。
然而,就在楚云川和白驭棋转身离开古神庙之后,有道人影从神像中飞出来,穿透屋顶上站在神庙之巅。却不是大地之母,而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他锦衣玉服,晨光下负手而立,表情冷傲到了极点。
如果楚云川回头看一眼,一定可以认出来,他就是在太古遗梦中见过的九命。
“蠢货!”看着楚云川渐渐远去的背景,九命轻蔑地笑骂着:“上辈子蠢得无可救药,这辈子还是老样子,就凭你们这群废物也想逆天改命?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