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君掉头看了眼自己三寸之处那片被烧的焦灼的痕迹,蛇眸竖起,红芒闪烁到
极致,仰头怒哮一声,上身在半空中扬起一丈多高,看着远在下方娇小的蛟龙
附身冲下,快若闪电,势如霹雳,狠狠一口就叼在了蛟龙的鳍尾之处,摇头猛
甩,奇长的毒牙尽数没入青蛟体内,瞬间将其甩出百丈之远,随即张口喷出一
团红炎,直击打在青蛟的头顶之上,青蛟哀嚎连连,却也不甘示弱,架起妖风
稳住身形后又飞扑而上。
齐云峰之巅,原本月朗风清之色已被浓云弥烟所取代,一蛇一蛟缠斗在一处,
四周狂风席卷山岗,百木枝叶横飞,姹紫嫣红凋零,两兽之间越斗越欢,越打
越狠,一个是出生不久的青蛟,一个是千年修行的黑蟒,倒也是旗鼓相当,不
分上下。
他们在山顶打斗时,祝艺菲已经滚到了半山腰处,幸好她抱着的黑色衣服挂住
了树干,才得以解脱擀面杖般的命运和滚成肉泥的绝命危机。
躺在地上缓了半天,拿着大黑蛇的衣服擦了擦自己被尘土迷住的双眼这才站起
身来,但当她看到那一座座稀奇古怪的土包时,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远处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她壮着胆子向那声音走过去,见一个红色的布
包裹被放在一处坟头的墓碑之上,坟的两侧种着一桑一柳,甚是高大繁茂,可
坟头上新土高堆,看起来倒像是刚下葬不久的。
四周的风越来越大,头顶上方隐有震震雷鸣,一道红色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
咔嚓一声脆响,惊的祝艺菲浑身一哆嗦。
那孩子的哭声更大了,她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将墓碑上的红布包抱在怀中,里
边裹着的是个粉雕玉琢的胖娃娃,看起来约么八九个月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
睛,上边还挂着泪珠,望到她时,竟然甜笑了起来,样子极为可爱。
“哎,哪个狠心的将孩子仍在这了,真是的,好可爱啊。包裹着婴孩的红被极
为冰冷,抱在怀中,竟然冰的她打了好几个冷颤。
“我帮你换了吧,这大晚上的弄个红色看着真渗人。”说着她找到了一块略微
平坦的地面,将包裹着婴孩的红色被一层一层打开“呦,还是个小男孩,不对
啊,古代不是都重男轻女么?怎么会丢弃呢?”随即想到可能是哪个青楼女子
或者未婚妈妈吧,现代还有打胎技术,在医疗并不发达的古代像这种被扔的孩
子也并不少。
“好了,我就拿大黑蛇的衣服给你包吧。”说着她将黑衣服一层一层铺好放在
地上,转头抱起婴儿幼小的身体时,祝艺菲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双手托着的
婴儿身体极为冰冷,连带着丝丝阴气透过皮肉也渗入到她的骨髓之中,此时,
那婴孩的黑瞳瞬间扩散到整个眼白,直到整个眼睛都变成了深邃的诡异的黑色
,它的头颅缓缓变大,周身的皮肤也由粉嫩的白色变成青色,张开的嘴里两片
尖齿像侧立的弯刀般,闪烁着冰寒的冷光。
咯咯咯咯,诡异的笑声自那婴孩的口中发出,刚缓过神来的祝艺菲慌张的想松
开手,就在这时,那婴孩忽然飞扑向她的肩膀处,张口便狠狠咬下。
啊.......祝艺菲凄惨的叫喊起来,强大的飞扑之力冷不防的将她扑到在地,
后背处坚硬的石子扎进皮肉之中的疼痛她早已感觉不到,肩膀的疼痛才是无比
剧烈难忍,她双手本能的向外扒着婴孩的头颅,可那鬼东西越咬越深,越要越
狠,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之气还在顺着它的牙齿处钻进血液筋骨之中,使她的
手臂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僵硬起来。
慌乱之中,她抓住了大黑蛇的衣服袖子,费劲气力缠在那婴孩的脖子之上开始
勒紧,黑芒一闪而过,那黑衣竟然瞬间变成了黑色的光华的蛇皮,自动的将婴
孩的全身缠紧,那婴孩似乎痛的厉害,高扬起头颅,松开了祝艺菲,全身迅速
缩小化作一道绿光飞出蛇皮钻进那坟头的桑树如云如盖的枝叶之中。
祝艺菲抱紧捆成球状的蛇皮,捂着伤口,好不容易站起身快速向山下奔去,脚
下是大片的草木碎土,两侧是排排的坟墓祭碑,她慌不择路,面容惨白,完全
靠着那种逃离恐惧的力量在支撑着。
左肩上的鲜血淋漓已无暇顾及,甚至是连哭泣都已忘记,整张脸呆滞麻木,一
双眸子更是惊恐的大睁着,无数次跌倒爬起,满身的灰尘泥土,连顺直飘逸的
长发也凌乱的打成了结,唯一不忘的就是抱着那已经缩小了不少的黑蛇皮,双
手掐的死紧,似乎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一般。
眼看黎明时分,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恐怖坟地早已远远的消失在身后,在最山
脚处,疲惫不堪的她终于看到了一条平整宽阔的大道,一辆四匹枣红白蹄马拉
着辆车子正在缓缓行来,连滚带爬的下了山坡,已无力抬起手挥动拦车的她终
于栽倒在道路正中。
朦胧中,她看见一个人影缓缓走近,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了那人白色长衫祈求着
说道“救.....救....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此刻齐云山顶处焱君与青蛟还在争斗,不过这次倒是焱君落了下风,本就无皮
甲的他被青烟腐蚀的遍体鳞伤,妖气也已耗尽,最后一次被青蛟一尾甩在巨大
的蛇头之上,从半空中跌落进池水中。
“吃了你的妖丹,我就能化形了”青蛟望着奄奄一息焱君说道,随即张开血盆
大口俯冲直下,就奔着他七寸之处咬来,正在此时,数道白光闪过,将青蛟从
正当中劈成两半,两条残尸在半空中静止了片刻后跌落滚到旁侧的丛林之中,
一个妖艳的白衣女子手里擒着颗青色的珠子厉声说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最
看不惯你这种生来就高我一等的东西。”
这女子正是刚蜕完皮的白映鸾,算出焱君有难九死一生这才特地追来相救,她
走到水池边,将手中那颗青色的妖丹用法术打入焱君体内,又盘坐在地开始为
他疗伤。
池中还剩一口气的焱君周身开始冒出红色的光芒,不消片刻,它周身的伤口缓
缓消失,不但如此,雪白的皮肉之内开始长出一层层细小的黑鳞,鳞片渐渐变
大变厚变硬,红芒一闪,那庞大的身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昏迷不醒秀美
狠戾年轻男子。
眼看日头高挂,白日里阳气最盛,于妖来说既不利于修炼更不利于疗伤,白映
鸾温柔的抚了抚他的脸颊,又轻轻在他唇上吻了吻,便抱起他架着妖风离开了
齐云峰顶。
与此同时,官道之上,一个白衣男子看着那脏乱不堪还抓着他衣角的受伤女子
,双眉紧皱起来,他本是京都贵族淮家的小公子淮文涵,在外游学多年,忽接
到祖母去世的消息赶路回家奔丧去,没想到半路遇上如此之事,若是救,怕是
要耽搁不少时日,若是不救,那多年求学习君子之道又相悖逆,着实有些为难
。
身旁的小童劝慰道“公子,咱们快些赶路吧,这荒山野岭的突然出现的女子,
搞不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妙的好。”书童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
眉清目秀的,一身灰衣打扮,干净利落,拽了拽淮文涵的长袖,撇着嘴说道。
“青天白日的,不许胡说,况且我习孔孟之礼,君子之道,若信了这种怪力乱
神之说才是荒缪,就算有不干净的东西,我自幼饱读诗书,一身浩然正气护体
怕它作甚,况且平生未做亏心之事,何以无故找上我?你如此说道,今日这姑
娘我是救定了。”说着便对着不醒人事的祝艺菲道“姑娘,得罪了。”
淮文涵将她抱进车内后小心的安放好转头对着书童道“告诉李叔,慢些赶车,
这姑娘受伤不轻。”他看着她左肩那处的伤口还在滴滴答答的流淌着黑色的血
水,一只手臂上还缠了个黑色的麻绳一样的东西,便命书童将那黑绳子解下来
。
小童不情不愿的解下来后反复观瞧了下,因为天色尚未明朗,车内的灯光也很
昏暗,只感觉握在手中冰凉润滑,好奇心顿时泛起,他将灯笼拉进,仔细一看
顿时啊的一声大叫,将那东西瞬间摔在车板之上。
正在打盹的淮文涵睁开眼看到惊慌失色的书童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蛇.....蛇......毒蛇.......。”书童语无伦次的叫喊道。
“嗯?”淮文涵定睛细瞧后笑道“不过是个蛇皮罢了,儿时跟随父兄去山中打
猎,总能见到。”他伸手将那黑色的蛇皮拾起打开窗子随手仍在了窗外。
马车在黎明中缓缓行走,冲散了那暗夜中留下薄雾,只待日光回海,朝霞启明
,褪尽那深入骨髓的恐慌和惊惧,留下一片灿烂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