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房檐上扑啦啦飞来一群白鸽后,咕咕咕不停的叫着,祝艺菲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来,看了看天色晓得该是起床烧水了。
揉了揉疼痛的手臂和大腿,下床穿好衣服便赶到了厨房,一边对着粗制滥造,简陋不已的厨房碎碎念一边舀水添材,怪不得紫阳也不买个丫鬟,真是有徒弟不用仆人啊,好在烧火做饭的本事从穿越时就跟小和尚学习过了,也算不上难,除了柴有些湿,不好点燃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刚烧好了水还未来的及净脸就见东厢房的门被推开了,一身白袍的紫阳从中走了出来,化身与白雪一般的颜色,宛若九天鸿宇落尘的帝尊般,险些晃瞎了她二十四K的钛合金狗眼,平常总是青色的旧道袍,偶然装扮成这等模样还真有些不习惯。
“水可是烧好了?”紫阳看着她问道。
“嗯哪,师父,怎么今日有什么活动吗?打扮的如此风骚,是不是相亲去?”祝艺菲端着铜盆走过去放在一旁的石台上,上下扫视着紫阳捂嘴坏笑道。
紫阳挑了挑眉道“我若是娶了个师娘,岂不是你还要再多侍候个人?”将玉拂尘递给她后,挽了袖子洗好了脸,又接过她递来的毛巾道“今日这水有些凉了,明日要注意些。”
祝艺菲脑门上滑下三条黑线,有些不满的嘟哝道“真是的,还拿我当丫鬟了不成?”
“若不是你偷了我的避尘珠,岂会这么繁琐?这也是在磨练你的耐心,于修行有利。”紫阳正训斥着就听门房老头走了过来道“花公公来了。”
紫阳点点头对她道“开珲王病重,皇帝也跟着精神不济起来,我先入宫去了。”说着就匆匆离开了。
嗯?胖子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带着疑惑也收拾了下自己,就听门口处传来马蹄哒哒之声,出去一看,便见淮文涵和淮文渊都在,对着她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吧。”
对门房的老头交代了几声,便跳上马车,坐好后笑道“多亏我起的早,否则还要劳烦哥哥们等我了。”
“你四哥知道你贯会懒床,还延后了一刻钟,不过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淮文渊笑道。
“可是还未吃早饭?”淮文涵关切的问道。
“嗯,早上起来就给我师父烧水,也没来得及,不过我不用吃饭的。”祝艺菲答道。
“你若是饿了,到了府上自有果子吃。”淮文渊道。
祝艺菲笑笑,没有答话,车厢内一时静默下来,淮文涵见她似乎没什么精神,额头上还有个细微的淤青关心的问道“怎么还受伤了?”
祝艺菲一愣,摸了摸脑袋上那个有些疼痛之处便叹道”学法术弄得,没什么大事。”
“哦?紫阳道长传授你何种法术了?”淮文渊感兴趣的问道。
“他就给了我本书,然后又检验我的练习成果,结果一不小心逃跑时就撞在了墙上,不过今天已经好了许多,昨日那可是肿的特别厉害。”
“紫府若是住不习惯还是来淮府吧,有许多的空房间,也不差你一个。”淮文涵看她委屈的样子莫名心疼。
“对啊,母亲下个月快要五十大寿了,家中嫡系的姐妹本就少,不若来淮府住些时日。”淮文渊也道。
“我现在学习法术,再说师父也需要我照顾,等淮夫人大寿之时,我定当到场祝寿。”祝艺菲急忙拒绝道,之前的那些不愉快虽然已过去了许久,可是在她心中还是有些芥蒂,倒不是为了别人,而是对于自己,她并不希望自己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他们这种世家大族,里边的规矩讲究颇多,本就不懂的她若是一不小心犯了忌讳,无端的惹人讨厌。
“也是,还是学习道术重要,没关系,想来淮府随时都可以,有我们罩着你呢。”淮文渊笑道。
“谢谢三哥。”
几人一路说着话,便来到了淮府的正门,祝艺菲下了轿子,有些局促的整理下头发和衣襟,又清清嗓子,尽量使自己的腰背挺直,就连走路也不再是大道阔步,而是尽量搂住自己,显得端庄稳重。
她这副模样着实少见,虽然少了些灵气活泼,却更多了些秀雅淑静,亭亭玉立,远远望去,还真有种出身大家的风范。
进了二重门,便有小轿抬了来,本来不想坐的,可知道这是淮府的规矩,所以便上了轿子,抬轿的人很稳,可是她却如坐针毡般,强自压下内心的不适,尽量露出标准的微笑,只希望自己不要邯郸学步,惹人笑话便好。
冬日里的淮府少了些奢华璀璨,满目的雪白,偶有些翠色也被隐在其中,石桥和长廊上的积雪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几只翠鸟和鹦鹉在廊下叽叽喳喳的叫着,有小厮和丫鬟喂着水和食物。
路过的仆从对着淮文涵怀文渊行礼后便规规矩矩的避让,倒让她有种甄嬛传般的感觉。
穿过最后一道雕花拱门,小轿落下,祝艺菲双脚着了地才感觉舒畅了许多跟着淮家两兄弟一齐走进院子,还未入正厅的房便听到一阵欢声笑语,虽然并不是很大,却也给人一种热闹喜庆的感觉。
“今日家中人多些,不要怕。”淮文涵盯着她的小脑袋,想要去拂一下散落下来的头发,伸出的手静止了半饷却又收了回来。
“艺菲,你头发有些乱了。”淮文渊眼尖的看到淮文涵的动作,出言提醒道。
一缕发丝自鬓间垂落,荡漾在颊边,使她本就绝世的容颜更添万种风情,只是这在大家之中却是万万使不得的,发乱代表着衣冠不整,衣冠不整就说明女子礼数失当,是有损闺誉的。
手忙脚乱终于弄好了头发,淮文渊见她似乎也缓和了许多的紧张,便推门而入扬声笑道“看看谁来了。”
祝艺菲深吸一口气,提着裙子,迈着小碎步就踏进了房中,身后的淮文涵跟着,一旁打帘子的丫鬟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对此并不怎么关心。
“呦,好姑娘,来来来,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用如此拘束。”一个年轻妇人道。
祝艺菲急忙上前去,淡定自若的施了礼道“见过淮夫人和各位嫂嫂。“
“哎呦,不用这么客气,今日敬了茶,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母亲也等你许久了。”那年轻妇人将她搀起,笑呵呵的说道。祝艺菲认识她,她就是淮文渊的正妻,出身高贵,极为聪明能干,据说掌管了淮府的半壁江山。
“嗯,许久不见倒是聪慧了不少。”淮夫人言辞温和许多。
祝艺菲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点头应了声“是”
“快来坐吧。”年轻妇人对着她笑道,一旁的丫鬟早摆好了椅子,在淮夫人右下侧第一位,祝艺菲大吃一惊,这正房夫人右下位置坐的都是嫡女,就是儿媳妇都没有这等待遇,这老夫人是真心实意要收她这个义女吗?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尽管内心无比疑惑,还是规规矩矩的道了声谢,便坐在了那处。
刚坐下不久,便有几个丫鬟抬过来一个小木几,又端来了茶具和釜放在了上边,然后便都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祝艺菲看着这一套复杂繁琐的东西,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年轻妇人对着她笑道“祝姑娘可能不是京城人世,文渊文涵既然与你结拜了兄妹,我们淮府也定要收你为嫡义女,亲手煮茶以奉亲示孝,祝姑娘照常就好,莫要拘束。”
“三嫂......“淮文涵有些急躁的刚要说话,淮文渊急忙制止他,小声道“放心,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淮文涵搭在双膝上的手握拳又松开,又握紧,额上都快急出了汗。
他的动作表情自然是落在淮夫人的眼中,轻咳了两声正要说话,祝艺菲却优雅的站起来笑道“这些自幼在家中学过,还望夫人不要嫌我粗笨就好。”
说着迈着小碎步优雅的来到几前,缓缓跪倒,长裙刚好散成花状,藏足于内,上身挺直,在丫鬟端来的铜盆中净了手,便将饼茶研碎放置在瓷碗中,又将煮茶的水缓缓倒入釜中,旁边自由丫鬟拨弄着炭火,不一会,带水微沸初漾时,捏起细茶缓缓撒入,用茶筅缓缓搅动直至茶水交融,此时釜中渐起如堆云积雪般的沫饽,完全浮在水面,竟不见一丝水纹。
许久,釜中水液降半,祝艺菲停下茶筅,用竹扇微微一扇,只见那沫饽缓缓散开,消失,竟露出里边不断翻滚着的淡褐色的水波,此时她吩咐撤碳下釜,用一只香木茶舀,从中舀出来抬起约半尺高,缓缓倒入杯中。
随着水流缓缓流下,众人只觉得一股异常浓郁的茶香飘散在四周,闻之舒爽无比,更难能可贵的是,高处倒茶居然未溅出一滴水花,那直流的水柱也始终粗细如一。
茶杯八分满时,骤然停住,祝艺菲缓了缓僵麻的腿,小心站起身来,双手捧着茶水走到淮夫人面前跪倒道“请母亲喝茶。”
淮夫人似乎很高兴,接过茶水饮了口后大为惊异“这雨前龙井经你煮出来居然问道奇香,你这煮茶之术堪比大家啊。”
“母亲还不快让妹妹起来。”年轻妇人道。
“对对,瞧我这记性,快起来,我的好闺女。”旁边的丫鬟将淮夫人的茶杯接过,淮夫人虚扶了下她,祝艺菲便站了起来。
“母亲过奖了。”谦虚了一句,这煮茶之术她练了不知道多少年,没事在家就捯饬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快坐下吧。”淮夫人拉着她的手异常的亲热,明显感觉与刚才进门时那种由内而外的态度变化。
祝艺菲规规矩矩的坐下,腰板挺直着,低眉顺眼的模样逗得淮文渊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哥,怎么了?”淮文涵奇怪的问道。
“没事,没事,哈哈。”他这一问,本来还小声收敛的淮文渊登时放开了声线。
“真是没规矩的家伙,你三哥从小被我惯坏了,别跟他一般见识,你看,这是你三嫂,刚嫁过来没几年,这是你二嫂,那是你大嫂。”祝艺菲一一起来见礼,三个年轻妇人也跟着回礼,都笑着夸赞她。
角落里还有几个妇人带着几个女孩坐着,淮夫人只是说了一句“那是你几个妹妹。”便拉着她的手开始问道“我听你三哥说你筝琴弹得不错?”
“是的,母亲,从小学的。”祝艺菲道。
“哦,你还读过书?”淮夫人略有所思的问道。
“嗯,略微读过一些。”祝艺菲回道,岂止是读过一些啊,二十多年义务教育,说出来都是心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