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紫阳并没有回来,整个紫府就剩下了她和看门的老头,老头自己出去买了些饼子,问她吃不吃,她摇摇头笑着道了声谢,便将自己关进西厢房修炼起心法来。
她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如何伤心和难过,也许炎晗所言所行是无心之失,但酒后吐真言这句话也不是并无道理,看来有些时候她还是应该把自己的位置定的更准确些,以免白白做了笑柄和为人利用的工具。
清心净欲打坐了一夜,直至曦光晓微,鸡鸣狗叫愈发响亮起来,不远处传来了叫卖的吆喝,虽然不是很清晰,却声声入耳,提醒着她该收拾洗漱了。
紫阳不在,她也没那么多讲究,用冷水净了面,脑袋中的神经似乎都被浇上了风雪般有些麻木,摇摇头,渐渐缓了过来,神清气爽的站了一会,看看天,望望雪,一时间竟不知该干些什么,便索性又将自己关进西厢房内修炼。
没想到这一练竟是小半月过去了,紫阳回没回来过她几乎完全不知,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辉光,时而打坐,闭目养神,时而摆弄动作作,默念口诀,也不知是她心如止水还是天资聪颖,竟毫无阻碍,进步飞快。
直到第十五日的傍晚,紫阳满脸疲倦的敲打了她的房门,方才自入清中醒过来,穿好外衫,匆忙打开房门,便见到一张疲倦万分的脸。
紫阳见她周身的妖气煞气减弱了不少,眉宇间多了丝淡漠空灵,便欣慰的点头道“如此修炼速度,怕是我也要自愧不如啊。”
“师父,可是出了什么事?”祝艺菲见他不似寻常淡然飘逸,天塌下来由别人顶着的模样,知道应该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这几日太京瘟疫横行,而且大多都是四五岁的男孩,再加上开珲王自鬼院之事后一病不起,蜜贵妃大发雷霆,在皇帝面前吹了枕头风,竟是要将我上了针刑。”紫阳眉头紧锁道。
“针刑?是什么?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祝艺菲以前看电视剧只知道有什么炮烙,蛇坑之类的,这个针刑好生稀奇。
“就是用三千根寸长的铜针依次刺入人体周身个个穴位后,再沿着血流的走向将沁了毒液的小针用齿环打入你道道血脉之中,由于穴位被封,沁了毒的小针无法回流到心脉,只能淤积再穴位处,然后再将封穴的长针依次拔出,待剩下最后一颗最主要的,便留着,直到受刑之人被疼痛折磨致死方才罢休。”紫阳坐在椅子上,抬了抬空空的茶壶又放下,向后靠在椅背上,本来如玉的面色失去了莹润的光泽,给人一种苍白羸弱之感。
“没想到还有这种刑罚,这上刑之人定要是个精通医理的高手。”祝艺菲道。
“非也非也,这是那个妖道进现给蜜贵妃的,蜜贵妃又告知炎武帝承,炎武帝最近因为头风发作,异常残暴,朝廷内外都噤若寒蝉,如今京中出了莫名其妙的瘟疫,陛下嫌太子无能,将监国之事尽数托付给了炎晗。”紫阳眯着眼,用手撑住了头,五指在额头上用力的摩擦着,那白嫩的皮肤都被他揉出了细密的褶皱。
“怎么会托付给他?”祝艺菲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随后紫阳的话却印证了她的猜测。
“炎晗与蜜贵妃早有勾结,那个妖道正是炎晗招来的,道法高深,远在我之上,如今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怕也是炎晗的授意。”紫阳道。
“蜜贵妃自己的儿子靠不住便将视野落在炎晗身上,这也说的通,只是为何是他?”
“我也参不懂,最近观瞧星象,总觉得被一障遮目,管中窥豹般,不过蜜贵妃选他定是因为他是真龙天子。”紫阳坚定道。
“真龙天子?你是说他是下一任皇帝?”祝艺菲惊诧道,不是说他是最势单力薄的王爷吗,这怎么风向转变的如此之快。
“除了这个理由我找不出其他原因,在宫中时有一次我饮了些酒也不知走到了哪里便跳上树,刚好碰见炎晗和蜜贵妃在行云雨之欢,就在他泄出之时,我嗅到一股龙气,自那时起便怀疑这其中的种种微妙关系,只是那晚我喝的实在有些多,后来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否真实了。”说着紫阳的眼神朦胧起来,他嘴唇有些发干,祝艺菲见他实在太渴便去厨房烧了茶水端给他。
紫阳看了她半饷笑道“什么时候这么温顺了,真是少见。”
“我看咱俩还是快逃吧,这宫中的妖孽又不关我们什么事,没必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祝艺菲不满的道。
“你不懂,这蜜贵妃不是普通的妖,况且,演算天机之时曾有诫言道:吾必降此,方可近道,虽然我也不太懂这其中的奥秘,但是既然天机如此,便不能错过分毫。”紫阳接过她吹温的茶一饮而尽,便又道“看来我让你迷惑炎武帝,散她龙气之事行不通了,有炎晗在其中,这事不好办啊。”
“我觉得可以这样,你可以在炎武帝面前与那妖道打赌能请来仙女,皇城中不是有座最高的雨花台吗?最好就在哪里,皇帝请仙,让王爷作陪这也说的过去,况且他现在余威还在,炎晗无论如何也不敢做什么手脚。”祝艺菲略一思忖道,其实她能想出此种办法,还是得益于《封神榜》中妲己请狐妖,比干作陪的灵感。
“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只是有什么办法能困住他们七日呢?白日黑夜都呆在雨花台,以你一人之力恐怕办不到吧。”紫阳终于有了些精神,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发青的眼眶愈加衬托出他无与伦比的狼狈。
“我可以找玉鳞帮忙,他们狐族不是有许多美貌女子吗?不若请了来一起助威?”祝艺菲灵光一闪道。
“你说的玉鳞可是那个修行还不到三百年的白狐?”紫阳皱眉问道。
“嗯,我想请他帮忙应该不会拒绝。”顿了顿祝艺菲又道“炎晗可知道蜜贵妃的真实身份?”
紫阳摇摇头,长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清楚,请狐族来助本来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你忘了蜜贵妃的真身了吗?”
“那我除了认识它这么一个妖怪伙伴,别的也不认识谁了啊,再说白映鸾也死了,都怪我平时认识的妖精太少。”祝艺菲泄气道。
“狐族虽然狡猾多变,却是精怪中最为团结的,再说,我做法请仙时那妖道必然在场,若是你还无碍些,至少我可以肯定她看不出你的真身,可若是其他精怪休想瞒得住,反倒弄巧成拙了。”紫阳忧虑道。
“那怎么办,你当了这么多年道士了,不会没有个什么有法术的朋友吧。”祝艺菲着急的问道。
“要说有么,还真认识个,虽然也是个精怪,但属太上老君的弟子,曾于我在凌璞寺有过一面之缘,道法高深,尤擅长演变之术,只是他大多游走世间,想找到他难啊,再说,你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紫阳两道剑眉都快拧成疙瘩了,看得出来他也有些急躁和烦忧了。
两人正说着话时,只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老者的笑声。
紫阳精神一阵,急忙出去迎接,祝艺菲也跟着来到正门就见一灰袍老者背了个药箱,捋着胡子面目慈祥的看着两人,这正是那个医馆的老先生。
紫阳恭敬的邀他进了正厅坐下,祝艺菲惯常奉了茶水,也坐下,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万年人参精。
只见他不过五六尺高,毛发虚白却很光华柔顺,好似烫了离子般,上边的头发很是浓密,束起后有半尺多高,两鬓各垂下一缕细长的白发,直到胸口处,面堂红润,笑起来一丝皱纹皆无,精神矍铄,行步如风,通身着一件灰袍子,腰系朱红绣花丝绦,脚踏方头齐履黑靴,要说最为与众不同的便是那双细长白嫩的双手,根根圆润,白嫩异常,指头削尖,宛若春笋,晃动间带起一股奇异的药香,令人闻之喜悦无比,心静如常。
“老先生若是有事叫晚辈过去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身前来呢?”紫阳笑道。
“老儿我飞升在即,明日便要回山中去了,今日来自是因京中瘟疫之事,还有些放心不下啊。”老者叹道。
“老先生心系苍生,体验人间疾苦,大爱无疆,紫阳自愧不如。”
“哎,这瘟疫并不是天灾,而是........妖祸”老者压低了声音正色说道。
“哦?老先生如何这般说辞?”紫阳疑惑道。
在修行界来讲,人间的灾难定属于天道授意,生于渺渺世间,行为差错必要遵循天理道法,若是有违,人间积怨过多,冲了天道,必会引起天道的责罚,五行之中,三界之内,众生平等皆是因此,而修行之人逆天为之却是顺道而行,最终达到一定境界方可超脱三界,跳出五行,自然也就与天地同寿,道法同在。
只可惜凡者多为醯鸡瓮里之辈,,沉溺于世间的七情六欲,金钱利诱,做尽伤天害理,道德沦丧之事,久而久之,天谴降下,自是要清净污浊,也是给众生一个警示。
所以修行之人大多在天灾中避而不与,因为他们参悟天机,知晓其中道理,除非有因果加身时,方可出手干预,自然也要承受相应的责罚。
“近来炎武各地妖魔频出,想必你也能知晓其中一二,真龙护妖,妖纳龙气,待到紫薇龙气散尽,国也必将亡,此妖与你前世有杀父之仇,又作恶多端,遗祸百姓,因果皆与你有关,我今日前来自是有想助你之心。”老者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白色瓷瓶,对紫阳道“这瓶中之物名为羌草,是那妖的克星,只要想办法使她受伤,然后迅速将此物放出,待药性与之完全融合便可毁其肉身。”
祝艺菲见那小瓶子还没有自己的拇指大,顿时有种老头你不是晃点我呢吧的心里,不过这个什么羌草是狐妖的克星?狐狸怕羌草?怎么想怎么怪异啊。
紫阳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将小瓶子接过,看来他对灵芝仙草之类的也并不是很精通,将小瓶子递给祝艺菲后便道“老先生肯割爱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有何吩咐但说无妨,但凡紫阳能做到的必定鞠躬尽瘁。”
“呵呵呵呵,你小子真是机灵啊,老翁我确实有一事要有求于你,家有一孙,放心不下啊,想要托付于你,只是不知方便与否啊.“老者笑道,两道浓密的白眉也随着笑声一颤一颤的。
“这自是不难,只是无法与家师通晓,不敢擅自收徒。”紫阳道。
嗯?什么意思,难道死皮赖脸收自己为徒竟然是紫阳的师父她的师尊默许的?
“嗳,老翁早已知晓,况且你我虽同属道派,但毕竟是功法各异,只是想托你代为照顾一段时间便可。”老者笑道。
“能得前辈信任是晚辈的福气。”紫阳客气道。
“还有,这瘟疫之事,你看看这个。”老者面色瞬间严肃起来,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只檀木盒子来,不过巴掌大小,有些像首饰盒,还未打开,祝艺菲便问道一股奇特的略有些熟悉得唯道。
紫阳也是一头雾水,老者招呼两人上前来,她也凑过去,待老者缓缓打开盒子后,祝艺菲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一股莫名奇妙的恐惧和颤栗顿时袭遍全身,更是情不自禁脱口道“怎么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