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已散,天微发亮,晨风溜进半支开的窗户,吹得人有些发冷。
徐岫起了身,取过架上的外袍随意披上,洗漱过后才走到窗边。天刚蒙蒙的亮起来,染得天边一片橙霞,街上已有几分喧哗热闹,隐约从中窥得几分尘世之中车水马龙的景色。这间客栈正临近城门,调个角度就可以看见城门已经开启,自然也有往官道上去的,但更多的是进来,人流涌动,街上也渐渐的喧嚣起来。
有点儿像……以前逛过的夜市的白天版。
衣架上还挂着他的衣服与束带,小桌上搁放着他的发饰,可他却有几分记不清徐岫最早先的音容了,大概是……穿着T恤衫,套着休闲裤,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一个宅男模样?
铜镜里倒印出来的人脸虽然模糊,但勉强分辨的清楚。虽然是荀修的模样,和徐岫也有几分像,只是徐岫从未有过这般端庄肃穆的表情,他惯来是没心没肺的咧嘴大笑,有点傻头傻脑的……
徐岫坐在镜子前端详了会自己,然后扯开一个跟荀修不相符的傻笑来,看了又看,突然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他想说这些日子演的很不错嘛;他想说胆大心细脸皮厚,走遍天下也不愁……
他想了很多话,试图说出来安慰自己,却都化作了无语的哽咽,顺着眼泪一滴滴落在桌面上,窗外的晨风呼啦啦的吹进来,叫他冷得半蜷在外袍里瑟瑟发抖。
而另一边……
早在鸡啼之时,白将离就因为胸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清醒过来,而后再无睡意。只好先嫌弃的将呼呼大睡的乌黎压在他胸口的大尾巴挪开,又调整了下睡得头朝下口水流了怀里一枕头的乌黎的怪异睡姿,才顾自打了一盆冷水洗漱完毕,外袍也未穿,余得一身利落短打到客栈院子里头练了半个时辰的剑,直至见着徐岫的身影从开着的窗户边一闪而过,才若有所思的去取了早点上楼。
白将离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遇到如此尴尬的场景,竟会撞见师兄伤心、泪流满面的模样。
在白将离心中,从九宗大会开始前不久就渐渐渗入他的交际跟生活的师兄,惯来极为淡定自若,似有几分怪谈小说之中那些运筹帷幄的聪明人,虽说并非剑道好手,但却也有几分心得体会,好似自己喜欢什么,话题想要转什么,都能够娓娓道来,既不惹人厌也不会好的过头。故此,心中也渐渐升起几分敬爱之情。
只是今日,却似乎又有什么不同,敬爱之情也未退,但也不只是感叹师兄也有喜怒悲欢,而是……
是一种更为纠结的,令人难以表达的感觉。
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涨满了一样,犹如藤蔓缠附,一点点的收缩着,有点疼,但是也有几分满足感。就好像是当初在阆天,看见师兄别具平时的面貌一样。虽然不适应,可是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是有几分在意。
至于徐岫,他看见白将离木在桌子边就差不多了解对方现在的尴尬了。跟现代的损友不一样,白将离性格比较严谨认真,让他发现别人的尴尬事,倒要比对方更加尴尬,恐怕现在恨不得自己没进来过。徐岫这么一想下来,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了,去洗了两把脸,招呼了白将离坐下,才去穿戴衣服,因为心情不佳,他收起了那些琐碎的头上配饰,干脆散着满头长发坐在了白将离对面。
长发重重不想梳,还不照旧当板寸。啧,瞧哥们这文化水平……还真是上不了北大的料。
早点有一小碟看起来像绿色果冻的糕点,吃起来有一种茶香味;还有一大碗白粥,一小碟咸菜跟一碟酸豆角。
徐岫挽了衣摆坐下,给自己盛了碗白粥,就着酸豆角开吃。白将离木木的坐在对面,似乎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徐岫用勺子搅了一下白粥,看着对方呆愣愣的表情忽然就笑了出来,觉得压抑了这些天的郁气都随着眼泪跟白将离的表情消失殆尽了。
却不料白将离随即正色了脸,伸手捂住心口,问道:“师兄,我近来偶有几次觉得心口发疼,但又像剑道大进那般隐隐升起些许……,这样会是什么伤病?方才我闻着你身上的药香,又觉得好了许多。”
光听前面还可以调侃白将离有喜欢的人了,但闻到药香会觉得好一些就……
徐岫的神色也不禁严肃起来:“这……我倒并未曾听过。”他顿了握调羹的手,立刻解下腰上挂着的药囊来递给白将离,“既然四蕊紫浆能解你的问题,那你不妨先带着。”
白将离却摇摇头并不接过:“麻烦,容易误我练剑。左右也不是甚么大事,总归师兄在我身边,无谓做这些。”徐岫听罢,也只能无奈的收回来重新系好,这样一打岔,白将离便也不再尴尬,两人说笑了一阵,用罢了早饭。
其实白将离也有几分茫然,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四蕊紫浆的功劳,还是师兄本身的缘故,索性甩了头不再去想。
待他们收拾完了,乌黎也醒了,活蹦乱跳的扯着昨日给他置办的衣服奔进来,额头上两个微微隆起的龙角小包还没收起来,看着活像被白将离弹了额头弹出来的。这时候只剩下一碟子没怎么懂的茶糕,被乌黎捧着吃得一干二净,边吃还边呜呜咽咽的说着你们这两个坏蛋不叫我吃饭之类的话,待填饱了肚子才干干脆脆的一抹嘴巴,眨巴着大眼睛问徐岫:“热死人,我们去哪里玩。”
收养乌黎之后又过了大概三四天左右,因为无法回到海底城,也暂时没有神祭之地的下落,两人一龙只好先下了山去找一座城落脚,那处洞天福地也被乌黎使了法术缩成小型魔方大小挂在脖子上带走了。
乌黎生性顽皮活泼,又是被溺爱的性子,尤其喜爱给人取绰号。白将离因为性情被叫冷死人,徐岫因衣着打扮,倒被唤作热死人。真正巧,恰好师兄弟俩,也不知道若见着白玉英了,是不是要叫暖死人。
徐岫苦笑着正要回答,弯下腰摸摸乌黎,却冷不防听见楼下一阵吵闹,与白将离对视一眼,乌黎则抓着他的衣摆吵着要看热闹。三人这才往外去了,靠在栏杆上,却见着楼底下是徐岫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佛者、一名粗莽大汉、一名书生,还有一个跟着佛者身边的小和尚。
“嫌贫爱富不可近。搬弄口舌不可结。时运未至不可贱。不知高低不可理。反面无情不可交。撒泼刁蛮不可惹。来路不明不可留。说三道四不可敬。年高有德不可慢。读书明礼不可轻。忠孝老实不可骗。哑聋眼瞎不应戏。鳏寡孤独不可欺。”
那佛者坐得端正自若,双目微阖着,只手中佛珠粒粒滚动,对那小和尚淳淳教诲。这虽蕴含佛理,却也有几分儒家的味道。
小和尚合着双手,说来也奇,隔着老远徐岫也见着他的眼睛又清又亮,不像凡尘中人,叫他望上一眼,心中甚么调侃杂念也皆忘了,只剩下平和宁静。白将离一声不响的看了半晌,忽然慎重了神色道:“好深厚的功德。”他定睛看着那小和尚,满面复杂。
那书生一直安安静静,听了佛者之语,却也不禁羞愧了脸,低下头去。那吵嚷的大汉也有几分讪讪,只挠了挠头,原地坐下了。
小和尚便问道:“世事不古风俗变。名利二字把人缠。士农工商遍地窜。求名求利不一般。何以凡俗那般多长者望子成龙凤,为官为富清白难,平平安安良善汉,缘何前者喜,后者鄙,莫非贪财恋权真人性?”
“儿孙不如我,要那银钱做什么;儿孙若胜我,要那银钱做什么。父母大恩不可忘,生儿养女不可惯。本是凡俗红尘胎,自有五欲蒙眼来。”佛者缓缓拨过一颗颗念珠,如此回道,模棱两可,既驳了,却又应了。但那小和尚似有顿悟,便念了句佛号,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写佛者太过瘾了,=w=我好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有些是抽取劝善歌里的,有些是我自己编的,都有修改过……通俗易懂,装X好帮手【不对】
话说看了一下番外居然有50个留言吓SHI了【才没有】=-=怎么感觉人好像看的越来越多起来了。
作者我玻璃心,希望没有喷跟黑TVT感谢!有的话请放过我这个小透明!【据说人一多就会这样,先打个预防针,不要怕,护士姐姐很温柔的~】
最后……其实我有一张师兄散发图的,但是我好像没存所以就……就悲剧了,等我醒过来问基友要,下一章放给你们看,SO HAPPY【英语该用这个地方么……】
英语不及格,证明我爱国!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