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涩顿觉得由足底生出一种寒意,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个绿衣少女要问卓青那些家常话了。
青锋镖局虽然成立时日只有短短的十八年,但是却名镇神州西南一十六地,凭借的是什么呢?
青涩已经隐隐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绿衣少女并不是一般人。
虽然两人的对话极其简单,但那个少女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让一个为镖局效力十八年之久的老一辈横剑自刎,而且还心甘情愿,满怀感激。
这个少女行事之冷酷,城府之深沉,手段之高明,着实让人难以想象。
血液已经被大雨冲淡,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冲淡其他镖师对于她的恐惧。不用去说,看他们的脸色你就知道。
那个绿衣少女依旧面无表情,她有淡淡道:“今天是我们江家选门生的大日子,却不知道是谁负责这件事儿?”
话音刚落一个人就匆匆忙忙,冒着大雨从青锋镖局冲了出来,他冲开人群,径直跪倒在了绿衣少女跟前,道:“是我。”
绿衣少女道:“你是魏方荣。”
那个人始终低垂着头,伏倒在地颤声道:“是!我就是魏方荣。”
绿衣少女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又道:“这件事你策划了多久了?”
魏方荣道:“大约有半年日子了。”
绿衣少女道:“大半年日子,不算太短。”
魏方荣道:“是!”
绿衣少女道:“到现在报名的人数有多少?”
魏方荣道:“回总镖头,一共一千七百二十四人。”
绿衣少女道:“很好,其中对于大小姐个人情况的保密工作做得如何?”
魏方荣道:“参与的二十四人个个守口如瓶。”
绿衣少女道:“守口如瓶?”
魏方荣道:“是!”
绿衣少女从衣袖中缓缓去处一本小册子扔到了魏方荣面前道:“那么这个怎么解释?”
魏方荣双手颤抖着拿起小册子道:“回总镖头,属下不知。”
绿衣少女道:“不知?”
“《江大小姐择、偶、录》,你居然说你不知?”
魏方荣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却不敢接话。
绿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据探子回报,起初这种小册子只有不到百册,但是现在却基本是人手一册,听密探说是你最先发现,而后的则是你自己加印的?!”
魏方荣禁不住抬起头来,他惊恐的望着绿衣少女道:“属下也是出于增加镖局额外收入的方面考虑。”
绿衣少女冷笑:“听说这一本最初是二十银子一本,你私自加印之后,每本只卖五两。”
魏方荣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绿衣少女又道:“之前你又加印了一千本,算起来要是全部卖掉,那就是五千两银子,你说是用于镖局内部,只为增加额外收入,但是为什么账上只有一千两银子?其余的四千两呢?”
听到这里,魏方荣的脸已经变得煞白,冷汗混合着雨水从脸颊上流下,声音也已经嘶哑。
绿衣少女叹了口气道:“魏镖师,你来这里有十五年了吧?”
魏方荣道:“还差一个月整整十五年。”
绿衣少女道:“十五年来,镖局可亏待过你?”
魏方荣道:“没有,每月我们这些老镖师领的银两都是最多的,而且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红包。”
绿衣少女道:“既然如此,作为老一辈的你应该比我更懂得这里的规矩。”
魏方荣重重点头:“是!”
绿衣少女道:“私自散步镖局内部消息者应该处以什么样的责罚?假借镖局名誉,赚取额外银两,又应该处以什么样的责罚?”
魏方荣双腿已经开始打颤,他接连在石地上磕头道:“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可这都是生活所逼啊!”
绿衣少女突然笑了,道:“生活所逼?笑话!你怎么不说是你的三房姨太太所逼?”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魏方荣,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消息虽然不是你泄露的,但是你发现之后不但不去制止,不去追查,反而借机大赚一笔。”
绿衣少女冷哼一声又道:“可即便如此,也就罢了,你还借的是镖局的名义,明目张胆的出售,你觉得仙魔两道的朋友听闻之间事情会怎么想?”
“要是明眼人也就罢了,要是不知情的人他们会觉得‘青锋镖局’为了赚钱,竟然会想出这样不堪的手段:不惜千方百计的出卖家族信息,不惜利用最亲近的人,最相信你的人,为自己谋取利益!这种做法不仅仅是给我姐姐脸上抹黑,给我江家抹黑!而且是给我‘青锋镖局’抹黑!!试问这样的镖局,还有没有希望?还有没有明天?”
魏方荣已听得全身发抖,他的头猛磕青石板,道:“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总镖头,我保证。”
绿衣少女道:“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你觉得你还有以后?”
魏方荣惊恐的脸在微微抽搐,额头早已磕破,他大声道:“有!只要小的悔悟就一定有以后!我,我这就去追查消息的源头,看谁这般大胆,敢借着大小姐赚银子。”
绿衣少女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快去?”
魏方荣猛地爬起身来,像大小姐鞠躬道:“小的这就带人去查。”
说着他已经朝外奔去,可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白光一闪,魏方荣的身子已经停在了半空中,他吃惊的埋下头来,却见自己的胸口已经被开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小洞。
“破!”魏方荣的身子就像是一个膨胀的水球从中间炸裂,化作漫天纷飞血雨。
他的身子虽然已经炸裂,但是他的头颅还完好,他的眼神透着一种莫名的惊恐,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在想写什么?难道他在最后突然后悔?后悔踏进“青锋镖局”,后悔不该借大小姐的信息赚钱?
他的头在着地之后又超前滚了一丈多才缓缓停下,绿衣少女不言不语,她依旧默默地站在雨中,身后那个替自己撑伞的大汉却已微微有些颤抖。
(二)
冷,好冷。
在场的人都觉得一阵寒意袭来,此刻,他们竟然不敢多看那个绿衣少女一眼。
绿衣少女轻描淡写道:“我知道大家都有话要说,说我心狠,说我不念旧情,我不怪大家。”
“但是你们却要知道……错不在我。”
“卓青疏忽大意,护旗失责!魏方荣出卖情报,操守失律!他们虽是先父的旧人,我凝望也不能因为这个枉法徇私,坏了我‘青锋镖局’十八年来的规矩!试问在场的各位,在短短十八年内我青锋镖局为何可以独占神州西南十六地?”
凝望环顾一周,见众镖师都低着头,没有人敢接话,她又朗声道:“说白了就是六个字:规则、纪律和荣誉!。”
“好!很好!不愧是‘青锋镖局’的江叶凝,凝望,二小姐。”
坐在车顶的小孩子终于开口了,他缓缓说道:“规则、纪律、荣誉,很好。”
“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的对吧。”
“只是……呵呵。”小孩的口气微微一转,又道:“你完全用不着拿你手下的人开刀,来恐吓我。”
他悠闲地透弄着鼻子道:“要知道,即便是你再杀上几个人,我也不会害怕,虽然我担子小。”
凝望望着车顶的两人,却冲着车顶上面带白纱的少女道:“他是不是你的弟弟?”
车顶上的妙龄少女道:“不是。”
凝望道:“那你为什么要出手救他。”
车顶上的妙龄少女道:“因为,他不能死在你们手上,要死也是得由我来结果他才行。”
凝望道:“别人不行?”
车顶上的妙龄少女道:“不行。”
凝望道:“这又是为什么?”
车顶上的妙龄少女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同门之间更以义字为重!起初我和同门师兄下山办事,却不想半路遇到了这个孩子,他不但打伤了我的师兄,而且还夺走了师父送给我的凝雪仙剑,所以,在此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凝望道:“好一个义字为重!他虽然是个孩子可他毁了我‘青锋镖局’万人敬仰的总镖旗,这不但有损我青锋镖局的威严,而且今天还是我姐姐选夫婿的大日子。你说,对于这样的人,我应该怎么办?”
车顶上的妙龄少女道:“按照江湖规矩,他应该去死。”
“呵呵……去死?”凝望忽然冷笑道:“要不是你刚才出手,他已经死了。”
车顶上的小孩子没有丝毫惬意,他只是微微一笑后转向了另一个话题:“据我所知,‘青锋镖局’的总镖头应该是月媚儿才对,几天前我还见到了她,怎么今天却忽然换人了?”
凝望叹了口气,神色黯然道:“你说的不错,前些天家母的确还掌管着总镖局的,只是很不幸,昨天她已经仙逝了。”
车顶上的小孩子微微一震道:“你说的是真的?”
凝望微微点头道:“家母常年就患有疾病,只是没有想到……她还未见姐姐出嫁就已经……”
说到最后,连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头也越垂越低。
青涩听到这里,也是一惊,因为前几日他和柳月晨进入江家的时候,江夫人还告诉他们得病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大小姐,但此刻……为什么又不一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柳月晨好告诉自己是江夫人说谎?可既然这样怎么会因病去世?”
他的手却已握紧,因为他发现此事并确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何欢观察了半晌,却忽然道:“看背影,我怎么觉得车顶上的那个少女很像月晨姑娘,你看看她是不是月晨姑娘?”
青涩吃惊道:“何兄弟,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很像。”
何欢幽幽道:“难怪她那天再三推脱着说江大小姐选门生,自己一个女流之辈去做什么,原来,她是为了替离别兄弟报仇。”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道:“这月晨姑娘神出鬼没的,这么好玩的事儿也不喊上我们,实在是太不仗义了。”
青涩摇摇头道:“正好相反,这才是月晨姑娘的仗义之处,要是她不仗义,她就不会让你我去陪她送死。”
何欢吃惊道:“你是说那个小孩子,我们三个人还对付不了?”
青涩点点头道:“是!”
何欢吃惊道:“既然三个人都对付不了,她又何必一个人去?不行!我要去救月晨姑娘。”
青涩急忙拉住他微胖的胳膊道:“你去做什么?你去了难道就会有大的不同?”
何欢道:“是!我去了。月晨姑娘至少知道,我心里有她这个朋友,即便是我去做了炮灰,我也愿意。”说着他已经挣脱了青涩的手,朝前方奔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