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玉宁带着冬雪和小满两个随着那丫鬟来到门口,看门的侍卫见是她来了,纷纷行礼,异口同声的口里称道:“见过三夫人,三夫人吉祥!”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侯府大门外坐着的两个人站起身来,是一大一小,大的那个是一个有着一把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他的右眼似乎受过伤,用一块黑步蒙着,只看见他脸上有一条透过黑布窜出来的刀疤,他本就身材魁梧,又是这幅扮相,再加之面色冷峻,侯府众侍卫一见到他,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再看那一个小的,正是魏雪莹本人,她大概是哭过了,一张笑脸上满是还没有干透的泪痕,两只眼睛稍微有些红肿,因为在雪地里待了许久,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苍白得几乎有些透明了。她现在正站在气势恢宏的安信侯府大门前,看着从侯府敞开的朱红色大门里款款走出来的美妇人,雪莹看着她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不知觉的一双手紧了紧,勒得怀里抱着的一只长耳朵白毛兔子唧唧叫了起来,并开始拼命的挣扎。
钱玉宁根本无暇理会门口的那些侍卫,她眼里只有自己那可爱的女儿,她就那样俏生生的站在侯府的大门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一些单薄,她好像有些冻着了,钱玉宁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一双手在她脸上手上不停的摸索着,颤着声音问道:“雪莹啊!你冷吗?哎呀!你的脸蛋怎么这么冰啊!两只手也是,快把这只兔子放了,它会咬伤你的。”她说着,要去捉那只长耳朵白毛兔子,可小小的魏雪莹只定定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她的小兔子,就是不松手。
钱玉宁见她不肯放手,不再强行去捉那只兔子,她脱下自己的披风来将她裹上,魏雪莹看着她,突然开口问道:“夫人,我见过你,他们说,你是我娘。”
钱玉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开口说话,一下子将她抱起来,就要往回走,魏雪莹着急的转过头去,看着那独眼的中年男子唤道:“老黄,老黄,你要去哪里,你怎么不跟我一起,连你也不要我了吗?祖母不要我了,于爷爷不要我了,于奶奶不要我了,大伯不要我了,荣哥哥也不要我了,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是吗?”
“小姐。”那独眼男人往前走了两步,又急急的停住了,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来,用一种沙哑又悲伤的声音说道:“小姐,你就随她去吧,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定会对你好的。老黄,不会不要你,老黄永远都是小姐最忠实的仆人,只是现在主子有难,主子交代过老黄,一定要将小姐送来和你的亲娘在一起。小姐,以后你要好好听你娘亲的话,你要乖乖的,过的快快乐乐的,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雪莹开始哭起来,抽抽噎噎的说:“老黄,你骗我,你骗我,你不要我了,你们全都不要我了,我好怕啊!我好怕啊!”
钱玉宁用一只手抱过雪莹,空出另一只手来从怀里抽出帕子来给她擦干了眼泪,轻声说道:“雪莹别怕,有娘亲在呢,别怕,啊!”
她背着身子,突然说道:“请问这位壮士,魏夫人,也就是雪莹的祖母,她,怎么了?”
那独眼男子说道:“魏老夫人,她在于府被查抄时,因惊吓过度,不幸逝去了。”
钱玉宁没再说一个字,一双手抱紧了怀里的魏雪莹,快步走进了侯府大门里,一直往碧翠园走去。走到半路,下起了小雪来,雪莹一直在她怀里小声的哭泣着。钱玉宁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魏夫人从前在江宁时的音容笑貌来,昨日种种,已成过去,魏明远,你死了,现在,连你娘也死了,从此以后,魏家就剩雪莹了。魏雪莹,魏雪莹,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女儿,雪莹啊!娘亲,这一次,不会再不管你了,娘亲,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将你再从我身边夺走的。
钱玉宁心里默默的念着,雪莹啊,别哭了,你现在回到了娘亲的身边,还有了弟弟妹妹,你要乖乖的,别怕,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冒着风雪,钱玉宁将雪莹抱了回去,她将雪莹交给刘嬷嬷照顾后,自己另外又拿了一件披风,一刻也不休息,直接去了永和院。她要去请罪,去向侯爷夫人请罪,现在雪莹进府了,若是自己不现在去,等朱蓉先去说了,那到时,自己和孩子们,还有整个碧翠园的下人们,就全完了。
就这样,钱玉宁到了永和院,一直到深夜,才拖着疲累的身子被冬雪和小满两个丫鬟架在肩上扶了回来。刘嬷嬷和孙嬷嬷问她什么,她也都不肯说,小满在一旁抹着泪说道:“三夫人进去了许久,叫咱们在门外候着,也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样了,我和冬雪想办法去问从屋子里出来的美莲姑娘,她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说了一句:“你们两个丫头好福气,主子在里面受罚呢,你们两却在这儿乐得悠闲自在。”我和冬雪听了这话急得不得了,可是没有办法。一直到深夜,三夫人才被美莲姑娘领着的两个小丫鬟扶了出来,那时她就不能走路了,一张脸白得很,整个人一副焉焉儿的样子,可把我和冬雪吓坏了,赶紧扶了回来。路上三夫人也不许我们说话,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是急死人了。”
钱玉宁昏昏沉沉的对着小满呵斥道:“小满,别胡说。”可是她实在是太虚弱了,说出来的话就像猫叫一般,只惹来众人一阵心疼。
刘嬷嬷和孙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和两个丫鬟一起合力将钱玉宁扶上了床去,冬雪去端热水来给她擦洗,小满伺候她脱下被雪水飘湿的衣服,刘嬷嬷和孙嬷嬷在一旁帮忙。
直到脱下外袍,褙子,夹袄,中衣,待脱至只剩最里面一件单衣单裤时,大家才看见她的两个膝盖处渗出斑斑血迹来,刘嬷嬷上去挽起裤脚,露出她的膝盖来时,钱玉宁忍不住痛呼出声,见到她的两个膝盖又红又肿,青紫青紫的,而且都破了皮,不停的有血渗出来,见到这种情况,众人均抽了一口长气。
刘嬷嬷边流着泪,边接过冬雪递过来的刚绞好的温热帕子给她清洗擦拭伤口,细细给她擦完伤口后,又接过孙嬷嬷递过来的伤药给她敷在膝盖处的伤口上。
刘嬷嬷边给她抹药,边问道:“三夫人,疼吗,疼就说啊,老奴轻一点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样儿了,你看着膝盖处的肉都被扎烂完了,简直没有一处好的地儿,侯爷夫人真狠心呀!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钱玉宁这时稍微缓过来一些,听到这话,忙喝住,道:“嬷嬷别胡说,没有的事儿,不是侯爷夫人做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着的,不碍别人任何事儿,你们,今儿的事儿,谁也不许出去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在咱们院子里不小心摔倒了所致的,听懂了吗?”
四人轻声的应了,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谁也不再开口多说一句,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刘嬷嬷轻手轻脚的将钱玉宁的伤口处理了,又拿来一块干净的白布包上,帮她在床上躺好,给盖上被子。
钱玉宁终于觉得身子暖和了一些,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困得要命,恨不得马上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可是她心里又挂记着自己的女儿,还是强撑着一丝清明,迷迷糊糊的问道:“嬷嬷,雪莹呢?雪莹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刘嬷嬷摸了摸她的额头,安慰的说道:“雪莹姑娘都睡下了,三夫人你就放心的睡吧,没事的,明儿一早起来就能看见她的。”钱玉宁感觉到刘嬷嬷温暖的手就在自己的额头上,心中一阵阵暖意袭来,又听说女儿雪莹已经睡下了,虽然她的两条腿现在很痛很痛,痛得要命,可是,她又感到好累好累,累得要命,好想睡,她对自己说道,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感觉到痛了,睡吧,慢慢的,她闭上眼睛,只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跌进了无边无际的梦乡中,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刘嬷嬷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手,见她没有反应,想是睡过去了,便也对着孙嬷嬷和冬雪小满招手,四人一起出了房门。
到了门外,刘嬷嬷对小满和冬雪说:“你们两今儿也是累了,都去歇着吧,今儿我来守夜。”
两个丫鬟确实今天也累了,没有推辞,听话的向刘嬷嬷和孙嬷嬷行了一礼,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
刘嬷嬷见她们走了,便叫孙嬷嬷也回去歇着,可孙嬷嬷坚决不同意,她也要留下来帮忙守夜,刘嬷嬷只好对她说你去照看着二公子和三小姐吧,看看他们睡好没有,孙嬷嬷这才走了。
刘嬷嬷又走进屋子,看了看钱玉宁,见她睡得很沉,没有梦魇,自己这才顾自去外间睡在了守夜的小塌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