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怎么不记得。这还要归功于“王熙凤”这名字太如雷贯耳了,才能叫薛螭的印象如此深刻。但亦仅限于印象罢了。当然,这可不能承认。所以薛.伪孝.螭佯装忘记了,十分虚伪地摇摇头。他故意问:“妈妈,姨妈的信说的是什么呢?”“就是说啊,你珠大表哥要娶你凤表姐作媳妇了。”“什么是娶媳妇啊?”“就是把喜欢的姑娘给带回家里啊eads;侠傲天涯。”“……”闻言,薛螭内心嘴角一阵抽搐。看他母亲这解释,真叫人无语。敢情薛蟠抢香菱回家,其实是您老人家教出来的吗?撇开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薛螭又问:“那,妈妈,你是不是也想把凤表姐带回家啊?”薛王氏乐呵呵:“当然,你凤表姐这般好……”“哪里好啊?”呃,这个……薛螭这话倒是把薛王氏问住了。这挑媳妇的理由哪里是能随便说的?更何况薛螭还是个年纪还小的爷儿了。她想了想,正打算捡几个重点跟幼子说一下。一旁的薛王氏奶嬷嬷何氏,到底是服侍多年的老人了,一眼便能瞧出前者的想法。见势头不对,立刻低声插话道:“秀,哥儿还小呢。这样,不妥啊。”哪有当娘的大大咧咧地跟才三岁的儿子说怎么选媳妇这种话的啊?何嬷嬷腹诽。何嬷嬷是什么个意思,薛王氏懂,不过她这次却没打算听从。一来,有她那宠溺孩子的心思作祟;二来,便是她觉得,她家小儿子这性子,有什么不懂的,绝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弄懂。与其让幼子不明所以进而胡思乱想,或者听别人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还不如她这个当娘的,给说一说更为妥当呢。于是她说:“无碍的,就是看祥儿还小,才要说一说呢。”何嬷嬷方住了嘴。而薛螭见母亲薛王氏真的打算给他解释,而不是随便应付两句,当下亦有几分惊讶。不过,既有人主动说,他自是乐得多听一点东西的。只是啊……薛螭悄悄瞄了一眼,那站在薛王氏侧后方且因薛王氏“不听劝”而脸色微变的何嬷嬷,不动声色。而丝毫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薛王氏,则将她的想法,简单地说了出来。寥寥几句话,薛螭听过后便点点头,表示懂了——到底在这年代,这些俱是“儿童不宜”的东西,薛王氏能说到这个程度,已是难得了。凭着这些讯息,足够薛螭理清薛王氏到底是打哪看上王熙凤的了。薛螭表示,薛王氏还是有几分找儿媳妇的眼光——假如王熙凤真能嫁到薛家来,的确是对双方都合适合理有好处:却说,这自古婚嫁,均讲求门当户对。所以从家世来看,王家这边如今已没了爵位,现任家主就是早年便回了金陵的大舅舅王子胜,亦就是王熙凤的亲爹。王子胜没官没爵,但是他亲弟弟、亦就是薛螭二舅舅王子腾比较牛,堂堂的京营节度使,绝对的简在帝心的人物。所以,在老家金陵,可没人不开眼,去得罪王子胜。而薛家呢,同为四大家族,却是比商户好听一点的皇商之家——可想而知,当年薛王氏是低嫁得多厉害了——所以撇开王子腾不提的话,薛家与王子胜家的家世算是勉强相当。另外,娶亲又有“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一说,那是因为大众都普遍认为,门第比夫家低的媳妇会好管教些。更不谈王熙凤本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了。不过这点薛王氏也表示不怕eads;窥阴阳。大顺朝自太.祖.立.国.始,便是以孝治天下。这年头骂一句“不孝”,分分钟是会死人的节奏。若王熙凤进了薛家,薛王氏就是其婆婆,再加上原本的亲姑姑的身份,还怕钳制不住那王熙凤?第三,则是相性。薛蟠什么性格,大家都懂;而王熙凤呢,年纪比薛蟠大不打紧,“女大三抱金砖”嘛。因自少充哥儿教养,王熙凤个性强势,那便有管得住薛蟠的可能。且薛家早早便分了家,从根本上就没有什么大房二房之争,待薛王氏考察期一过,王熙凤便能堂堂正正地当一个当家夫人。可以说,只要有足够宽广的舞台,王熙凤的实力便会获得充分发挥,未来“内外一手抓”不是梦想;而有足够的脸面和权柄,王熙凤这人只要不是蠢透了,自然知道该如何做的了。——不过,这些如今都只能是假设了。薛螭想那么多,也不过转瞬之间。接着,他眨眨眼,又问道:“那凤表姐为什么要去珠表哥家,不来我们家啊?”薛王氏轻叹一声,像是回答薛螭的问题,但更加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到底,还是因为‘出身’哪……”果然。薛螭闻言,内心撇嘴。自来士农工商,商为末等。薛家虽说挂着个“紫薇舍人之后”的名头,又是皇商,貌似因为太.祖.皇帝的关系,没受什么“商户三代不可科举入仕”的限制。但商户就是商户,便是得了多少好听的名头,都是没法改变的。薛螭猜测,薛王氏能说得出“曾为顺哥想过”这种话,定然是有去王家试探过的。而王家的回复,就是让王熙凤进京去——自那时候起薛王氏该熄了这份心了,现在最多就是感叹两句而已。王家的想法亦不难猜。这些所谓的大家族,最讲究“制衡”了。在王家眼中,薛家不过是个商户,嫁个薛王氏过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没必要再赔上一个王家女。至于王熙凤?肯远去京城,明摆着就是乐意去攀高枝的。商户跟国公府后人——外加不学无术的薛蟠跟有点学识的贾珠——两厢来做对比的话,明眼人也知道该怎么选择。综上所述,王熙凤花落贾珠一事,看似毫无猫腻,实际上却是贾王薛三方博弈之下的结果。很明显,薛家因为“出身”问题,一开始就被踢了出局。——这商户的身份啊,果真是个硬伤!想到这,薛螭一阵长吁短叹。薛王氏看着她这小儿子,小大人一般地在叹气,只觉得好笑。她忍着笑,说道:“你这猴儿,学大人叹什么气呢,难道你能听懂妈妈说的是什么?”薛螭怕表现太过会被捉去烧,便斟酌下语句,说道:“怎么不懂?不就是凤表姐瞧不起我们家是商户嘛。”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外头有不少人也跟凤表姐一样,打心底瞧不起我们家,我是知道的。”薛王氏闻言,暗暗心惊。